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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军中秘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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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沈括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恨意,“是该死的回纥人…回纥大将葛罗些,率军堵死了我们最后一条可能突围的路线,四面合围,铁壁合拢…真如大将军所言,他们将我们紧紧围在中间,目的就是致我们于死地。”

他停顿了许久,粗重地喘息着,仿佛那场惨烈的厮杀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

“后面的事…我就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鲜血,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被几个突厥兵围住,身上挨了好几刀,他们在远处还有弓弩手,最终倒在了死人堆里…失去了知觉…”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剧痛,“后来听说,是‘朱雀卫’和残余的亲兵营,拼死护着大都督,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但大都督也身受重伤…”

他抬起头,看着楚潇潇,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大小姐…我…我是被后来奉命驰援的赤水军,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等我伤重昏迷,再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凉州大营…之后听到的,就是大都督他…重伤不治,暴毙身亡的消息,还有就是朝廷判了都督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而权大将军…也因为‘指挥失当’,被罢免了军职,召回京城,后来的事情,我也就不是很了解了,十年过去了,这件事,终于说出来了。”

帐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楚潇潇面无表情,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父亲的死…不是简单的战事失利,也不单单是中毒身亡,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场足以撼动朝局的阴谋。

李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沈括,声音低沉而清晰:“沈校尉,你的意思是,碎叶城之败,并非偶然,而是有人…通敌卖国,故意将楚伯父和两万凉州精锐送入死地?”

沈括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犀利而坚定:“不错,我沈括敢以性命担保,权大将军那三道催命符般的军令,所谓的‘可靠情报’,还有迟迟不到的援兵,这一切,绝不仅仅是‘指挥失当’四个字能解释的,而且,也绝不是权大将军的过失,这其中…只怕有人想要大都督死,否则他们的计划便不能推行…”

“计划?什么计划?”楚潇潇有些疑惑。

沈括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楚潇潇,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一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和碎叶城一战以及大都督的死联系在一起,直到那日大小姐在凉州大营提到了‘龟兹断肠草’,回营后,我这才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思考,其实…早在碎叶城之战前,都督就已经在暗中调查一些事情了。”

楚潇潇猛地抬头,看向沈括。

沈括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大约是都督刚到凉州任职的第二年,也就是碎叶城之战的一年前…”他的语气开始放缓,脑海中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大都督心思缜密,对数字极为敏感,来凉州不到一年便很快发现,凉州卫所辖的各军府、马场、大营,账目上有些不对劲…”

“首先就是军马…”他吞咽了几口口水后,道,“每年报损的病弱、老死马匹数量,看似非常合理,属于朝廷规定的损耗范围,但大都督私下对比了往年卷宗和马医的诊断记录,发现其中有一部分‘病弱’马匹,在报损前并无明显病症记录,且死亡时间过于集中…更重要的是,这些马匹的尸体处理,往往是由一支不属于兵曹,也不属于太仆寺的‘特殊’车队负责,去向成谜…”

李宪眼神微动,这和他们之前在山丹马场翻阅的卷宗一致,而那批“处理”马匹尸体的军队,也和那日前锋营校尉武威侗所言,隐隐对应上了。

“大都督当时就觉得蹊跷,便命我以巡查军务为名,暗中调查此事…”

沈括继续道,“我起初也以为是底下哪个人贪墨,将好马偷偷卖掉,用病弱马充数,但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些马,确实是死了,但死因…很古怪。”

他看向楚潇潇:“大小姐,你是仵作,当知道,寻常马匹病亡,有其症状,但那些马,并无明显外伤,也无特定疫病特征,多是精神萎靡,食欲废绝,短时间内迅速消瘦,最终衰竭而死…更有甚者,在死亡前,还会出现短暂的亢奋和带有一定的攻击性,随后便倒地不起…”

楚潇潇立刻抓住了他这番话中的关键点:“精神异常,萎靡不振,迅速衰竭…这听起来,与山丹军马场那两匹毒发身亡的大宛驹如出一辙,是中毒所致。”

“没错…大都督当时也是这么怀疑的…”沈括肯定道,“他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渠道…”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封之绗,封之绗微微颔首,显然知情。

“弄到了一些死亡马匹身上的部分样本,除了交给封先生外,还将其中一部分秘密送往了西域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没等楚潇潇反应,封之绗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老朽当年,便是受楚都督所托,暗中对这些样品检验过,在某些马匹的肝脏和血液中,发现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毒素残留,其特性…与西域传说中的奇毒——‘龟兹断肠草’,极为吻合,此毒混以祁连山巅盛开的雪莲,且少量慢性摄入,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侵蚀脏腑,损害神智,最终在某个时间点突然爆发,造成急速死亡…因其症状与某些疫病相似,极难被发现…”

楚潇潇微微颔首,对于“龟兹断肠草”她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了,但忽然一愣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封伯伯,沈叔叔,你们刚刚说我父亲将一部分送到了西域,送到西域哪里?”

“这…”封之绗摇了摇头,“老朽实在不知,终日不是在大营中,便是在都督府对大都督带回的样本进行检查,并无其他发现…沈校尉或许知道吧…”

说罢,扭头看着沈括,而沈括却也是摇了摇头,“大小姐,关于这事,我只知道大都督将其秘密送往了西域,但谁去的,到了哪里,交给了谁,我真的一概不知,这件事,也是偶然听大都督说起了一声,当时也并未细想,更没有追问…”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对于大都督的命令向来是只执行,不询问,无论对错…”

楚潇潇长叹一声,原以为可以找到更为直接的证据,却不曾想,这二位也并不知情。

就在她将头低下的一瞬间,封之绗和沈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都对着对方摇了摇头。

而李宪则在旁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显然,他们两个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这件事却不能如实告知楚潇潇。

尤其是沈括,他作为楚雄斥候营的校尉,跟随其多年,楚雄什么事都是经由他去办的,他又岂能一丝一毫都不知。

不过,从他和封之绗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二人应该是受到楚雄的重托,绝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否则,以沈括和楚潇潇的关系,这件事绝不会瞒着她。

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楚雄和西域,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李宪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聆听。

这时,沈括又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当查到‘龟兹断肠草’的时候,大都督极为震惊,甚至握着杯子的手都猛地一紧,直接将杯子都捏碎了,我还是从未见大都督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让封之绗倒了一杯水,才又继续说道,“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边军贪墨问题了,而是有人有预谋地要毒杀军马,削弱凉州卫的力量…随后大都督命我顺着毒草的来源往下查。”

“这条线查起来,更是凶险万分…”沈括的脸色凝重起来,“我暗中排查了所有可能接触马匹草料、饮水的人员,追踪了运送草料的车队,甚至冒险潜入过几个可疑的庄园…但最终发现,这些毒草,并非是凉州本地人所有,而是通过一些与西域来往密切的商队,零星、分批地夹带进来,然后由军中…或者说能和草料、军马接触到的非军中的某些人,伺机混入到喂食军马的草料中。”

“就在我快要摸到那条走私渠道的上线,几乎要锁定几个关键人物的时候…”沈括的声音再次充满了一丝不甘。

“碎叶城之战爆发了…我被大都督调往前线,随后便是那场惨败,重伤濒死…等我醒来,都督已‘暴毙’,我之前调查的所有线索,几乎都被强行掐断,相关的人员,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调离、失踪…我因为伤势过重,休养了将近一年,等我再想暗中调查时,已是物是人非,郭荣接任了左威卫大将军的职位,而凉州卫也已经被大肆清洗、换血…我的行动也受到了严密监视,再难有所作为,而我掌握到的一切线索,也终是石沉大海,难以言说。”

随后,他再次看向楚潇潇,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大小姐,我怀疑,都督当年调查军马毒杀案,已经触及到了那个隐藏在深处的势力的核心利益…所以,他们才不惜勾结外敌,布下碎叶城那个死局,不仅要灭口都督,还要一举葬送掉对他忠心耿耿的凉州精锐,而‘龟兹断肠草’,就是他们用来灭口和清除异己的常用手段…楚都督的‘暴毙’,恐怕…也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楚潇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的死因是“龟兹断肠草”之毒,但当这个结果从沈括口中亲口说出时,那股锥心之痛依然几乎让她窒息。

她强行稳住呼吸,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

李宪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在山丹军马场那夜,他与楚潇潇也曾推测是幕后之人为了与太子明争暗斗,在皇帝百年之后有一支可靠的外援,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彻底掌控边军,谋求朝中的一席之地,或者是为了幕后之人扳倒太子,不惜通敌卖国,将边军几万将士的性命弃之不顾。

他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内堂里踱了两步,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的线索:洛河骸骨上的突厥密文“凉州马场,三十俊驹”,山丹军马场被毒杀的战马,孙康藏匿的珠宝和地图,郭荣的可疑,权善才那不合常理的军令,还有今日听闻沈括说出十年前便有毒杀军马,削弱西北边军的行径…

不对…还是有些不对…

如果是为了皇帝百年后与太子争夺这个位子,那应该是更加强化边军的实力,让朝中之人对他们有所忌惮,绝非是为了削弱实力。

那么…究竟会是因为什么呢?

突然,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的光芒,猛地转头看向沈括和楚潇潇:

“沈校尉,除了军马,是不是当时凉州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

沈括闻言愣了愣神,缓缓点了点头,“殿下是如何知晓的,确实还有一些生铁和兵刃的损耗也有些不正常,但当时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追查军马一事上,兵刃损耗大都督当时只是感觉异常,但营中每日训练,边关巡视,亦或是和突厥、回纥经常性的短兵相接,有损耗也是正常的,便并未深入…”

李宪眼神一凝,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王爷,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楚潇潇看着他这幅样子,不解地问道。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这些军马,也不是为了掌控凉州,如果是这样,何需如此大费周折,甚至勾结外敌,谋害大将,找个理由将楚雄调走便是,或是等楚雄将突骑施彻底绞杀后,一纸调令将其调回京城即可…”

李宪皱着眉头,托着自己的下巴,犹疑道,“可…如果是为了走私倒卖军械,将凉州大营中的兵器、铠甲,甚至是成套的制式装备,高价卖给突厥呢?”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内堂炸响。

楚潇潇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走私军械,将大周精心打造的兵刃卖给突厥,而后让突厥连年犯边,袭掠我边关之地,抢夺财物,从而壮大他们的实力。

而边军这边,则可以向朝廷多报损耗,从中谋取暴利,更甚者,可能到时候一旦皇帝龙驭宾天,朝堂动乱一起,突厥与他们在里应外合,届时,整个西北将沦为突厥的领地。

沈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之前一直围绕着军马和毒草调查,虽然觉得兵刃损耗有问题,却从未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走私军械,资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结合碎叶城之战中敌人精良的装备,后面郭荣的上位,以及那个隐藏在幕后,权势滔天的黑手…

这一切,似乎又都指向了这个最可怕,但同时却也最合理的解释。

内堂之中,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那水下隐藏的,是足以颠覆江山社稷的弥天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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