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夜审胡商（2/2）
“正是，大人…如果对不上来，那人会立即闪身不见踪迹，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骨咄禄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接头暗号是什么？”楚潇潇直接出言问道。
“是…是…那人先说‘曲径通幽处’，然后小人这边答‘禅房花木深’…而后，那人直接会将小人的眼睛蒙上，根本透不过一点光线…”骨咄禄老老实实地交代。
闻言，李宪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若是寻常的药材交易，为何要采取这种隐蔽的手段…
楚潇潇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说你是做玉石生意的，为何会做起这赤砂的买卖？是谁找到你，让你做这件事的，又是从何时开始？”
骨咄禄为了保命，不敢再有隐瞒，连忙道：“是…是五年前…五年前，有人在凉州找到小人，直接拿出了百两黄金作为定金，让小人从西域购得赤砂，然后按他指定的时间和方式，送往洛阳…到了洛阳，自会有人接应，然后带小人去交货，并支付剩下的款项…小人…小人贪图那丰厚的报酬，就…就答应了下来…这五年来，一直如此。”
“找到你的是什么人？”楚潇潇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信息。
骨咄禄脸上挂着几分不确定：“那人…从打扮来看像是中原的商人，但口音有些怪，身形高大，眉眼深邃…不像是纯粹的中原人，反倒…反倒有几分像突厥人，小人也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
“突厥人？”
楚潇潇眸光一凛，与李宪四目相对，两人都瞬间感到心中一震…又是突厥人。
身在凉州的突厥人，出面联系胡商，收购赤砂，运往神都洛阳？
这跨越千里的勾连，背后隐藏的目的绝不可能简单！
楚潇潇脑中飞速运转，将现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洛阳骸骨上的突厥密文…凉州地界与突厥人的军械走私…现在又来一个购买赤砂的突厥人…还都和洛阳有关…
这时…一个大胆的推测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型。
那些骸骨，只怕不单单是自己之前所猜想的那般是用来练习刻写密文。
现在还在洛阳县衙验尸房静静放着的那一截不属于任何一具骸骨上的胫骨，便是自己这个猜想的最佳佐证。
或许那具骸骨是被人以“甲骨”或者某种“兽骨工艺品”的名义，暗中出售，而后将上面的消息传递出去。
一来，骨骼本身在某些行当或信仰中确有价值，不易引人怀疑…
二来，将刻有密信的骨头混入其中，分批少量地运送，神不知鬼不觉。
这也就能完美解释，为何洛阳会掘出八具人骨，却偏偏还有一具孤零零的，只有半截的腿骨…
而且，自己离开洛阳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李怀在洛阳快要将运河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现在看来，这半截腿骨的本体，很有可能已经被肢解，作为“货物”分批“出售”或传递了出去。
想到这里，饶是楚潇潇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这手法，何其隐蔽，又何其残忍！
她将自己的推测低声与李宪交流了一番。
李宪听得脸色发青，拳头紧握，牙关紧咬：“这群畜生…”
审问至此，关于骨咄禄这条线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再挖下去也难有很深层次的线索了。
所以，楚潇潇命小七将已经面如死灰的骨咄禄带下去，严加看管，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是…”小七领命即走，临出门前还不忘将门虚掩着。
屋内只剩下楚潇潇和李宪，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凝重些。
“赤砂…”李宪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潇潇，这赤砂到底是何物？若只是寻常药材，他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楚潇潇走到他身边，将小七交给她的布包打开，看着包中的赤砂，缓缓道：
“赤砂，又名硇砂，性温，味咸苦辛，有毒。归肝、脾、胃经。功效破瘀消积，软坚散结…主治症瘕痞块，经闭噎膈，喉痹目翳，恶疮赘疣…常与朱砂等药配伍，制成丹丸外用…按《本草》所载，‘主积聚，破结血，烂胎，止痛下气，疗咳嗽，宿冷，去恶肉，生好肌’。”
她顿了顿，看向李宪：“单从药性上看，它主要用于外科和一些疑难杂症…若那富商是用于配制某些秘药，虽然隐秘，但也说得通。但…”
“但是牵扯到突厥人，就绝不可能只是配药那么简单了，对吗？”李宪接话道，眼神一凛，他自然听出了楚潇潇的话外音。
楚潇潇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
赤砂…赤砂…
主积聚…止痛下气…软坚散结
脑海中，赤砂的药性一点点浮现在眼前…而今晚小七回来时自己嗅到的那抹甜味…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再度盯到布包中的这几块“赤砂”上，探着鼻子嗅了嗅，味道虽然很淡了，但还是能闻出来一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急声对李宪道：“王爷…你说，如果…将赤砂与‘龟兹断肠草’混合使用呢？”
李宪一愣：“混合？”
“赤砂虽有毒，但其药性中，有一项是‘止痛下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某些剧毒带来的急性痛苦，延缓毒发的过程…”
楚潇潇的语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而‘龟兹断肠草’毒性猛烈，发作时痛苦万分…如果有人长期服用‘龟兹断肠草’，又不想立刻毒发身亡，或者需要在一定时间内保持清醒行动，那么，配合使用赤砂，虽然比不上天山雪莲那样的解毒圣药，但或许能起到延缓毒性发作…减轻症状的作用…”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他们收集赤砂，是为了给那些使用‘龟兹断肠草’的人…缓解毒性？方便他们行事？”
“极有可能…”楚潇潇目光灼灼，愈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雪莲难得，价格高昂，而赤砂在西域相对常见，又是合法药材，不易引人怀疑。用它来作为‘龟兹断肠草’的辅助，成本更低，也更隐蔽…”
她立刻回想起刚才审问骨咄禄时，提到“龟兹断肠草”时对方那骤变的脸色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而且…”楚潇潇继续深入分析，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正确，他们的核心目的是为了走私军械，那么西北地区的铁矿、锻造工坊就是关键…赤砂本身也是一种矿物…会不会，这些赤砂的运输，并不仅仅是作为药材？其中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我们尚未察觉的猫腻？比如，赤砂本身在军械锻造中，也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用途？”
李宪摇了摇头，“本王虽然对各种书籍都有涉猎，但目前仍没有发现打造兵器时，有以赤砂入炼的…”
楚潇潇自知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抬头迎着李宪的目光看去，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同样也有决心，与这群狡猾而凶残的敌人斗到最后。
就在楚潇潇准备将自己的推测更加详细说出，与李宪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时。
异变陡生
只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随后便听得一声“嗖啪”，一枚飞镖，准确无误地钉在了二人面前的梁柱上。
“有刺客…小七！”李宪反应极快，一步跨出，将楚潇潇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地扫向窗外，高声叫喊着小七的名字。
而楚潇潇却显得十分镇定，她目光盯着那枚嵌入木头中的飞镖，只见镖尾缠着一小块素白色的布条。
这时，她拍了拍李宪的手臂，“没事，王爷，不是刺客…”
在李宪的惊诧之下，她快步走到柱前，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握紧镖身，微微用力，将其拔了出来。
随后解下布条，展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明晚戌时二刻，城北”
没有署名，没有具体地点，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大致方向。
楚潇潇捏着这张轻飘飘的布条，抬头与李宪的目光撞在一起。
两人眼中都充满了疑惑，这突如其来的传信者，是敌？是友？
明晚戌时二刻，城北。
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大的陷阱，还是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