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想让我开刀?(2/2)
他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人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过话?
但他看着苏哲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谄媚,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是一个专业人士在自己领域内,对所有外行发出的降维打击。
“……可以。”王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很好。”苏哲点了点头,对这个开局很满意。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要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必须绝对干净,要一间独立的、通风的厢房,把里面所有的家具杂物都给我搬空。然后,用滚开的热水,加上大量的醋,把地板、墙壁、天花板全部擦洗三遍以上。我要进去的时候,不能闻到一丝灰尘味,只能闻到醋味。”
“什么?”王臻和钱总管同时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见鬼的要求?
治病救人,和打扫屋子有什么关系?
还要用醋熏?
这是治病还是腌咸菜?
“我的规矩。”苏哲言简意赅,不容置疑,“治病如同祭祀,需心诚,需洁净。污秽之地,只会引来不详,冲撞了令郎的命数,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只能用这种神神叨叨的玄学理论,来解释“无菌环境”这个跨越了千年的概念。
王臻的嘴角抽搐着,但他想起了儿子苍白的脸,最终还是咬牙道:“好!我立刻让人去办!”
“第三。”苏哲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准备东西。第一,大量的烈酒,越多越好,要那种能点得着的。第二,大量的干净布料,要全新的、没用过的细麻布或者棉布,准备几十匹,然后用大锅装满水,把布放进去,给我从现在开始,不停地煮!一直煮到我要用为止。第三,一百根以上的蜡烛,要最亮的那种。第四,准备十几盆滚烫的开水,随叫随到。”
这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一条条砸出来,砸得王臻和钱总管头晕眼花。
用烈酒洗伤口?
不怕把人疼死?
用沸水煮新布?
这是何等的奢侈浪费?
这哪里是在救人,分明像是在准备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
“苏先生,”钱总管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治伤所需?”
“不,”苏哲摇了摇头,语出惊人,“这些,是保命所需。保我的命,也保你家公子的命。”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条件。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他的目光直视着王臻,一字一句地说道:“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你亲手写下一份文书,就写:‘吾儿王安,腹部重创,群医束手。今请布衣苏哲,以开膛破肚之法一试。此法乃逆天之举,风险莫测。立此字据为凭,无论成败,皆为天意,生死各安天命。事后,王府上下,不得以任何理由追究苏哲之责,并需支付议定酬劳,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你敢写吗?”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旷的正厅里炸响!
王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开膛破肚!
他居然真的要……开膛破肚!
这四个字,从苏哲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却像四柄重锤,狠狠地砸在王臻的心上。
那不是救人,那是刽子手的行径!
更何况,还要他亲自写下这份“生死状”?
这等于让他亲手签下自己儿子的死亡通知书,还要保证事后不追究“凶手”的责任!
这……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你……你放肆!”王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哲,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这是在咒我儿去死!”
苏哲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他。
“王大人,我不是在咒他,我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自己。剖腹探查,九死一生。不把话说在前面,令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苏哲和你身边这位忠心耿耿的苏福,怕是走不出你家大门吧?”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我只是个想混口饭吃的普通人,可不想做什么烈士。所以,这份字据,你必须签。你不签,我现在就走,你另请高明。你可以赌我是在故弄玄虚,但你敢拿你儿子的命来赌吗?”
“你……!”
王臻被怼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钱总管也彻底傻眼了。
他见过无数狠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
他这是把刀架在员外郎的脖子上,逼着对方接受他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啊!
可偏偏,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了王臻最脆弱的命门上。
是啊,他不敢赌。
京城所有名医都断言儿子必死无疑,这个苏哲,是他最后的希望,哪怕这希望看起来再荒诞,再疯狂。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在消耗他儿子的生命。
良久,良久。
王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好……”
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个字。
“我签。”
他颤抖着抬起手,对钱总管吩咐道:“去……去拿笔墨来。”
苏哲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半分得色,只有一片冰凉。
他知道,当王臻写下这份生死状时,他与这座府邸,与这京城的权贵阶层,就已经被一条看不见的血色契约,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赢,一步登天,从此身不由己。
输,万劫不复,黄泉路上不孤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