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暖玉涤浊秽，霓裳破迷瘴（2/2）
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复杂到极致的心疼，以及一种几乎要冲破冰冷外壳的、滚烫的炽热！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扶在她腰间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与无声的支撑，将她身体的重量稳稳承接。那份坚实与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让她几乎虚脱的身体找到了依靠。“暖玉生烟…驱寒辟毒…香林小姐…”温世礼极其虚弱地开口，目光艰难地转向李香林，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深深的震撼，“又一次…救命之恩…”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枚玉簪上，簪头的玉兰花苞似乎耗尽了力量，光华略显黯淡。“是暖玉选择了你，更是你自己的意志够强。”李香林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依旧沉稳。她示意医护人员上前进行后续观察护理。就在这时！
“霆少！”秦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封云霆身侧，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目标锁定！苦杏仁味残留物源头发现在温少今晚饮用的半杯矿泉水中！瓶身内侧检出微量‘金蛛丝矿’提取物！投毒者…是舞团派来送排练日程和‘月光天鹅’舞裙的助理艾米丽！她在舞裙内衬的暗袋里，还藏匿了微量的金蛛丝粉末！人，已经被我们控制在地下停车场！”舞团助理？深海神殿的触角竟然已经渗透进了香江芭蕾舞团！目标直指李美玲的舞裙！其用心之歹毒，不仅要毁掉温世礼，更是要将诅咒的阴影笼罩在即将登台的李美玲身上，彻底摧毁她的信心和这场至关重要的演出！
“艾米丽…”李美玲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猛地一僵，抬起泪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后怕！封云霆的眼神瞬间冰封千里！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室温骤降！“带上来！”三个字，如同地狱刮出的寒风！香江芭蕾舞团，灯火通明的阶梯排练厅。
巨大的落地镜映照着舞者们挥汗如雨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松香、汗水与紧张的气息。艺术总监莫里斯·莱因哈特正严厉地指导着群舞部分的队形，敲击地板的指挥棒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天鹅湖》第二幕的哀婉旋律流淌，却无法抚平盘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关于“诅咒天鹅裙”的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已经在舞团内部隐秘地传播开来。尽管管理层极力压制，但那些或好奇、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时不时地投向排练厅角落那道孤立的身影。
李美玲穿着练功服，独自一人面朝巨大的落地镜。她的动作依旧标准，修长的脖颈如同骄傲的天鹅，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抬腿都带着深入骨髓的优雅。然而，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盛满对舞台渴望的眼眸，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与疲惫。指尖偶尔会神经质地拂过腰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件“月光天鹅”舞裙残留的、如同毒蛇般的冰冷触感。艾米丽那张看似无害的笑脸，此刻在她脑海中扭曲成恶魔的面具。世礼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灰败脸色更是如同梦魇，时时啃噬着她的神经。
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沉重的铅块，束缚着她的灵魂，让她每一次跃起都感觉脚下绑着千斤巨石，每一次舒展都感觉无形的丝线勒紧了喉咙。一个本应轻盈流畅的大跳，落地时重心竟微微不稳，踉跄了一步！“停！”莫里斯锐利的目光瞬间扫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奥杰塔！你的灵魂呢？你的忧伤呢？你的绝望呢？不是让你演一具失魂落魄的木偶！”他用法语厉声喝道，指挥棒重重敲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李美玲身上，同情、审视、幸灾乐祸…如同无形的火燎。
李美玲的脸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巨大的羞耻感和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想解释，想呐喊，想逃离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喉咙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形的重压碾碎的临界点——排练厅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身影，坐在轮椅上，被秦风缓缓推入。温世礼。他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左肩的伤势让他无法挺直脊背，只能略微倚靠着轮椅。然而，他那双温润的眼眸却如同被泉水洗过，清澈而明亮，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静力量。他的目光穿透排练厅略显昏暗的光线，精准地、温柔地、带着无限包容与鼓励，落在了那个在镜子前孤立无援、强忍泪水的女孩身上。没有言语。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却无比温暖的灯塔。四目相对。
李美玲的泪水终究没能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脸颊。然而，那泪水不再是绝望的冰雨，而是掺杂了委屈、后怕、以及在那束温柔目光注视下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倔强的火光！温世礼看着她，苍白的唇瓣缓缓勾起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温暖的弧度。他极其艰难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对着她，无比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竖起了大拇指。无声的鼓励。
无声的誓言。
——我在这里，看着你。用尽我劫后余生所有的力量。巨大的暖流如同汹涌的温泉，瞬间冲垮了李美玲心中所有冰冷的藩篱与恐惧的枷锁！世礼还活着，他就在这里，看着她！为了他，为了大姐，为了所有守护她的人，更为了她自己心中那只从未屈服的天鹅！她猛地抬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
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时，眼中的迷茫与恐惧如同被烈焰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涅盘重生般的、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坚定！“a?tre（老师），”李美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莫里斯·莱因哈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如同玉石相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从刚才失误的地方，重新开始。”莫里斯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门口那道沉默而强大的支持身影，严厉的唇角似乎松动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手中的指挥棒再次举起。音乐重新流淌。
李美玲缓缓闭上眼睛一秒，再睁开时，那双眸子如同夜空洗练后的寒星，清澈、忧伤、绝望，却又蕴藏着永不屈服的高贵与力量！她足尖轻点，一个完美的阿拉贝斯克（Arabesque）延展开来，身体线条如同绷紧的弓弦，充满了即将破茧而出的张力！紧接着，一串流畅得令人窒息的小跳（petitAllegro），步伐精准如同丈量过，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美感！她的灵魂仿佛挣脱了所有束缚，完全融入了奥杰塔那被诅咒却依旧渴求自由与爱情的悲鸣之中！整个排练厅鸦雀无声！只有悠扬哀婉的音乐和李美玲足尖踏在地板上的、如同心跳般有力的节拍！所有的怀疑、流言、窥探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被那倾注了生命力量的舞姿彻底粉碎！
她的身影在巨大的落地镜中，如同一只真正浴火重生的天鹅，在绝望的湖面上，跳动着不屈的灵魂之舞！温世礼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温柔与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情愫。而推着轮椅的秦风，目光则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过排练厅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最终锁定在二楼控制室玻璃后，一个迅速缩回的、穿着舞团工装服的鬼祟身影上。风暴暂时平息，但深海神殿的阴影，从未远离。那把试图染指天鹅湖的毒手，仍在暗处伺机而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