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光芒很弱…让路过的花花草草都开心了一下下（2/2）
一个声音，带着小小的得意和不易察觉的感伤，在他记忆深处响起：
“忘川！你说我要是以后死了，墓碑上该写什么？”
“嗯…就写‘这里躺着一颗努力发亮的小星星，虽然光芒很弱，但至少让路过的花花草草都开心了一下下！’嘿嘿，怎么样？我自己想的！”
那时，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说一个有趣的秘密，又像是在努力掩饰着某种深藏的不安。当时忘川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原来，她早已想过死亡，并为自己的结局，写好了注脚。用一种她特有的、带着点傻气的善良和乐观。
忘川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那股被虚无之力死死压抑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巨大悲伤，再次猛烈地冲撞着冰冷的堤坝！
他抱着她冰冷身体的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光芒很弱…让路过的花花草草都开心了一下下…”他在心中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
多么卑微的墓志铭！她燃烧了自己全部的灵魂，照亮了他沉沦的黑暗，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永恒不灭的坐标！
这光芒，岂是微弱？这温暖，岂是仅仅让“花花草草”开心一下下？她拯救了他！将他从彻底堕入虚无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她对自己的评价，却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令人心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腑。他小心翼翼地将黎晓星放入土坑之中，如同将一颗星辰归还大地。
他用手，一点一点，将旁边松软的泥土覆盖上去。动作轻柔，仿佛在为她盖上安眠的绒被。
当最后一捧泥土覆盖平整，一个小小的坟茔出现在向阳的山坡上时，忘川静静地站在坟前。
他从魂导器中取出了一块质地坚硬、颜色温润的青石。
没有动用魂力，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空间切割意味的魂力，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刻印。
他的手指抵在冰冷的青石上，开始移动。
指尖下的青石发出细微的、如同低泣般的摩擦声。石屑簌簌落下。
忘川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个笔画都灌注了他此刻全部的心神，全部的重量。
他的指尖划过石面，勾勒出第一笔、第二笔…刻下的，正是黎晓星自己选择的、那带着傻气又令人心碎的墓志铭：
这里躺着一颗努力发亮的小星星，虽然光芒很弱，但至少让路过的花花草草都开心了一下下！
每一笔，都像是刻在他自己的心上。那“光芒很弱”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针，反复刺扎着他。
她不知道，她的光芒对他而言，是撕裂黑暗的雷霆，是照亮归途的灯塔！
刻下最后一个感叹号，忘川的手指停顿在石面上。他缓缓直起身，看着眼前这块刚刚立起的、还带着石粉气息的墓碑。
小小的墓碑，小小的坟茔，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忘川知道，这里埋葬的，不仅仅是一个叫做黎晓星的女孩。
这里埋葬的，是一种纯粹的善良，一种为了守护他人可以献祭一切的勇气，一种在冰冷现实中依然努力发光的微渺希望。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朝阳的金辉洒满山坡，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山下。
晨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拂动着他的衣角，也轻轻抚摸着那块新立的墓碑。
宁荣荣同样善良，甚至有些娇蛮的善良。但她是幸运的，她生在七宝琉璃宗，有强大的家族庇护，有爱她如命的父亲，她的善良有坚实的后盾支撑，可以无忧无虑地绽放。
而黎晓星呢？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她的哥哥，在这片充满危险的大陆上，她拥有的善良，成了她唯一的武器，也是最终将她引向毁灭的烛火。
她很不幸。善良没有错，但在残酷的命运面前，善良往往需要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这就是生命。参差不齐，悲喜各异。意义何在？
忘川空洞的眼神望向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意义何在？
无人能给出统一的答案。有人在存在本身中寻找意义，有人在追求宏大叙事的意义，有人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挣扎。
意义，如同星辰，散落在浩瀚的生命长河中，各自闪烁，各自定义。
但忘川，在此刻，在黎晓星用生命为他点燃的坐标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义。
黎晓星的话语再次响起，带着她特有的坚定：“我们…才是真实的存在过的…不是吗？”
黄泉的告诫如同警钟长鸣：“守望生的希望…防止更多的未逝之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未来。”
他的意义，就是守望。
守望那些尚在呼吸的存在，守望那些可能被黑暗吞噬的希望，守望那些在命运洪流中挣扎的微光。
不让更多的存在，堕入他曾深陷的虚无深渊。不让更多的“黎晓星”，因为守护善良而彻底消逝自己。
他要成为一道堤坝，横亘在虚无的侵蚀之前；他要成为一座灯塔，指引迷途者归航的航向；他要成为一把钥匙，锁死那通往终极寂灭的大门。
这守望，注定孤独，注定沉重，注定伴随着无尽的失去。
但这是黎晓星用生命为他点亮的路，是他必须背负的、沉重的、也是唯一的救赎。
他背负的越来越多，如同山岳一般沉重。阿莱娅的承诺，温景然的守护，黎晓星的善良。还有喜欢自己的宁荣荣，深爱自己的父母。忘川已经知道该如何问出父母的下落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小小的坟茔，那块刻着卑微而伟大墓志铭的青石墓碑。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迈开了脚步。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在身后的山坡上。在那长长的、孤寂的影子的心脏位置，一个小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印记，在朝阳的金辉下，清晰可见，永恒不灭。
黎晓星。
她从未远去。她化作了那颗钉在他灵魂深处的星辰坐标，成为他守望之路上的第一颗、也是最明亮的路标。
她的善良没有消失，它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守望力量的源泉。
朝阳之下，新坟静静。风过林梢，仿佛有低语呢喃，诉说着一个关于短暂、关于燃烧、关于永恒守望的故事。
而那远去的背影，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与坚不可摧的意志，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