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冰凉冰凉的(1/1)
晚饭炖了锅白菜豆腐,莫语特意放了李婶给的干辣椒,香得影直咂嘴。“等铺子开张,”他往莫语碗里夹了块豆腐,“咱就支口大锅,炖肉给街坊们吃。”安安举着勺子喊:“我要吃两块!”莫语笑:“给你留三块,让你吃成个小胖墩。”
夜里躺炕上,莫语摸着影刻了一天的手,指尖全是小口子。“明天我给你缝个布套,套在刻刀把上,省得扎手。”她小声说。影往她怀里钻了钻:“还是你心疼我。”莫语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块热红薯,暖烘烘的——这日子啊,就像手里的红布,看着普通,铰着铰着,就有了模样,风一吹,还能飘出点像样的声响来。
天还没亮,莫语就醒了,影还在打呼噜,像院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她悄悄爬起来,摸出那块水绿布料,借着月光在身上比划——料子刚到膝盖,做件斜襟短褂正好,配着影给她绣的牡丹帕子,开春穿准好看。
灶房的柴火是昨晚就劈好的,她引燃火种,锅里添了水,又抓了把黄豆扔进去。影爱吃咸豆浆,得提前把豆子泡软了磨。磨豆浆的石磨转得慢悠悠,豆渣蹭在磨盘上,像撒了层雪。莫语边推磨边想,等铺子开了张,得买个铜吊壶,烧开水时“呜呜”响,比这石磨还热闹。
安安醒时,豆浆已经磨好了,正冒着热气。小家伙光着脚丫跑到灶房,鼻子嗅来嗅去:“娘,好香!”莫语往她嘴里塞了块灶糖:“去叫你影叔起来,说再不起,豆浆就被黄黄喝了。”安安举着灶糖往外跑,没一会儿就听见影在院里喊:“黄黄敢!看我不拧它的嘴!”
早饭喝着咸豆浆,就着莫语蒸的红糖糕。影咬了口糕,眼睛一亮:“比镇上铺子卖的还甜!”莫语往他碗里舀了勺豆浆:“甜就多吃点,今天得把幌子的架子搭起来,费力气。”影点头,手里的糕没停:“等会儿我去后山砍根粗竹竿,结实。”
饭后影扛着斧头去后山,莫语坐在院里缝布套,给影的刻刀做护套。布是用安安穿旧的小袄拆的,蓝底碎花,缝成指节长短的小套子,正好套住刻刀头。她缝得仔细,针脚比绣棉袄时还密——影总说刻刀扎手,有了这套子,能少挨几下。
小柱来得时候,手里攥着个纸包,里面是他娘炒的南瓜子。“影婶,俺娘让俺给你送的。”他把瓜子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就黏在莫语手里的布套上,“这是给影哥做的?”莫语点头,往他兜里塞了把瓜子:“等会儿你影哥回来,让他教你刻个小玩意儿,套在你那把小刀上。”
正说着,影扛着根竹竿回来了,足有两丈长,直溜溜的。“这竹竿够粗!”他往院里一竖,顶端快够着房檐了,“挂幌子准稳当。”莫语抬头瞅了瞅:“是够粗,就是太高,你爬上去固定时可得小心。”影拍胸脯:“放心,我爬树比黄黄还灵。”
晌午日头毒,莫语把竹竿搬到屋檐下,用砂纸打磨。竹竿上的毛刺刮得手心发痒,她就着井水擦了擦,接着磨——得磨得光溜溜的,不然挂幌子时勾破了布,怪可惜的。影蹲在旁边刻孔雀头,刻刀在木头上走得沙沙响,时不时抬头瞅她磨竹竿的样子,嘴角偷偷往上翘。
安安和小柱在院里玩“卖木头”的游戏,把影刻坏的边角料摆了一地,安安举着块木渣喊:“买一送一!送影叔的喷嚏!”影刚巧打了个喷嚏,逗得俩孩子直笑。莫语停下手里的活,往他们嘴里各塞了块糖:“别闹你影哥,他刻错了要骂人的。”
下午影开始给竹竿刷漆,用的是王木匠送的红漆,刷得匀匀的,在太阳下亮得晃眼。莫语把缝好的布套一个个套在刻刀上,蓝底碎花的小套子排了一排,像串小灯笼。影凑过来看:“真好看,比二柱子媳妇绣的荷包强。”莫语白他一眼:“就你嘴甜,快刷你的漆,别蹭我身上。”
日头偏西时,竹竿总算刷完了漆,立在院里像根红柱子。影把刻了一半的孔雀幌子往竹竿上比了比:“正好!等刻完了,再把红布缝上去,准能从村口就看见。”莫语往他手里塞了块南瓜子:“先歇会儿,我烙了葱油饼,就着咸菜吃。”
晚饭时,影扒着饼说:“明天去镇上买俩铜环,把幌子挂竹竿上,风一吹能转,招眼。”莫语点头:“再买串小铃铛,挂在铜环上,一响就知道有风,幌子转得欢。”安安举着饼喊:“我要挂个木头小鸭子在铃铛旁边!”影笑:“挂,让小鸭子跟着铃铛唱。”
夜里躺炕上,莫语摸着影被红漆染花的指甲,心里软乎乎的。“明天我跟你去镇上,”她小声说,“顺便扯点棉花,给你做双厚棉鞋,看你脚冻的。”影往她怀里钻了钻:“不用,我扛竹竿时热乎着呢。”莫语没说话,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这傻小子,总不知道疼自己。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影刷了红漆的竹竿上,红得像团火。莫语闻着影身上的漆味混着木头香,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手里的布套子,看着不起眼,一针一线缝起来,却能把那些扎人的棱角都包起来,暖乎乎的,让人攥着就不想撒手。
天刚蒙蒙亮,莫语就被影的梦话吵醒了。他嘴里嘟囔着“铜环……铃铛……”,手还在炕上乱抓,差点把旁边的布套子扒到地上。莫语笑着把布套子往炕里挪了挪,指尖碰到他脚——冰凉冰凉的,果然没说错,冻着了。
她悄摸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去年留的棉花,又找了块深蓝色的粗布。这布耐磨,做棉鞋正好,影天天扛木头、爬竹竿,鞋底子磨得快,得厚实点才经穿。她把布铺在炕桌上,借着窗纸透的微光裁鞋样,剪子“咔嚓咔嚓”响,像在给日子铰出个实在的模样。
灶房的豆浆快熬好了,飘出股豆子的香。莫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墙上的影子忽高忽低。她想起影昨天刷竹竿时的样子:蹲在院里,一手扶着竹竿,一手往上面抹红漆,阳光晒得他脖子发亮,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却还咧着嘴笑,说“这红比张奶奶的糖葫芦还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