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雪夜殡天(2/2)
他沉吟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疲惫与无奈:“崩儿,玉天麟……说得没错。雪清河……无论他是谁,如今他大权在握,若身份真有疑点,为了以绝后患,绝不会容下我们叔侄。”
他拍了拍雪崩的肩膀,语气沉重却坚定:“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就按玉天麟说的办吧。记住,一定要和他,和蓝电霸王龙家族,打好关系。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抓住的生机了。”
雪崩看着叔叔同样忧虑的面庞,心中那份被玉天麟刻意引导出的恐惧与依赖,更深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接下了一个无比艰巨却又不得不为的任务。
窗外,天色微熹,但笼罩在雪崩和雪星亲王心头的阴霾,却比这黑夜更加浓重。
他们都知道,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棋局,已经悄然开始了。
而执棋者,真的会是他们自己吗?雪崩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紧紧抓住玉天麟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绳索”,哪怕这根绳索的另一端,连接的可能是更恐怖的深渊。
……
雪夜大帝的寝宫内,终日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一种生命逐渐流逝的腐朽气息。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如今只能枯槁地躺在龙榻之上,面色灰败,双眼深陷,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出来,绢帕上沾染的殷红血迹越来越刺眼,昏迷的时间也远远多于清醒。
雪崩跪在龙榻边,手里捧着一碗刚刚试过温度的药,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喂到雪夜干裂的唇边。
他的动作看似熟练轻柔,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极致的恐慌。
每一次看到父皇咳血,每一次感受到那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
“父皇……您一定要好起来……”雪崩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泛红,泪水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笨拙地拿起温热的湿毛巾,为雪夜擦拭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动作甚至有些刻意,但那副悲戚惶恐的模样,却并非全然伪装。
他是真的怕。
父皇是他最后,也是唯一名义上的庇护伞。
一旦这把伞彻底倒下,那个高高在上、手段凌厉的“皇兄”雪清河,会如何对待他和他叔叔?玉天麟的话如同魔咒,日夜在他脑中回响——“斩草除根”。
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锋抵在脖颈上的寒意。
所以,他只能牢牢记住玉天麟的吩咐,将这“孝子”的角色扮演到底。
喂药、擦身、守夜,他事事亲力亲为,甚至在雪夜又一次剧烈咳嗽后昏迷不醒时,他伏在床边,发出压抑而绝望的痛哭,那声声“父皇”喊得情真意切,其中掺杂着他对自己未来的巨大恐惧和无助。
这番做派,落在不明真相的宫人和部分朝臣眼中,确实为他赢得了一些同情和至孝的名声。
毕竟,一个纨绔皇子在父亲病重时流露出如此真情,总是容易打动人的。
然而,这些消息传到东宫,只换来千仞雪一声极轻的冷笑。
她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心腹宫人汇报雪崩近日的“孝行”,连笔尖都未曾停顿一下,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片漠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惺惺作态,徒劳无功。”她淡淡评价,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随他去吧。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在她眼中,雪崩这番表演,不过是濒死前的徒劳挣扎,可笑又可怜。
她根本未曾将这个只会装疯卖傻、如今又学人扮孝悌的弟弟放在眼里。一切的焦点,只在那个龙榻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只要雪夜一死,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他,捏死雪崩和雪星,如同碾死两只蚂蚁。他甚至懒得去拆穿这拙劣的表演,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她现在关心的,是更实际、更强大的力量。
挥退宫人,千仞雪放下笔,抬眸看向垂手侍立的下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不再是面对雪崩消息时的漠然,而是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凌厉。
“巴拉克王国那边,回复如何?还有那几个公国,有多少人明确表示臣服?”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下属恭敬地递上一份密报:“回殿下,巴拉克王国的奥罗拉公爵已秘密宣誓效忠。附近赫尔公国、法斯诺行省总督等七成以上的实权人物,都已明确表态,愿听从殿下调遣。剩余几家,还在观望,但态度已有松动。”
千仞雪微微颔首,对这个进度似乎还算满意。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问道:“暗中掌控的军队呢?具体数目,驻扎位置,各级将领的忠诚度,名单整理好了吗?还有,朝中又有哪些人,是我们可以完全信赖的?”
一连串的问题,精准而高效,显示出她对全局细致入微的把握和强大的掌控欲。
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名字,都是她编织权力大网的一根丝线,她正在将这网络迅速收紧,覆盖整个天斗帝国。
下属一一禀报,声音压得极低。雪清河凝神静听,偶尔插言询问细节,或是下达新的指令。
寝宫外,雪崩的“孝心”表演还在继续,试图在绝望中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而东宫内,真正的权力交接和布局,正在冷静而高效地进行着。
一边是病榻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与表演,一边是运筹帷幄、稳操胜券的自信与掌控。
巨大的反差,预示着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也注定了那一方只能在恐惧中,等待着那即将落下的、无可逃避的命运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