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喂甜点闯大祸（1/2）
柴房的破窗棂塞进几缕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阿竹裹着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夹袄，蜷在冰冷的干草堆里，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可偏偏，脑子清醒得如同被冰水浇过。
罪魁祸首，是墙角那堆破铁。
“喂！小丫头！本尊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尖酸刻薄的声音如同生了锈的锯条，锲而不舍地在她脑子里来回拉扯，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烦人劲儿。“本尊的桂花糕！那可是支撑本尊熬过那漫长封印、千年孤寂的唯一指望！唯一的念想！懂不懂什么叫唯一的念想？！你那榆木脑袋能不能开点窍？”
阿竹猛地用干草捂住耳朵，无效地挣扎着，那声音是直接钻进脑子的。她忍无可忍，猛地坐起身，抓起脚边一块硬土坷垃就朝墙角砸去：“闭嘴！再吵吵！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回禁地深处，让你去喂那两盏‘灯笼眼’？！”
世界，瞬间清净了。
月光下，那柄斜倚在墙角的破铁剑，似乎极其细微地瑟缩了一下。覆盖着厚厚绿锈的剑身，在死寂中沉默着。过了好半晌，一个细若蚊蚋、委屈巴巴到极点、还带着点可怜兮兮的颤抖的声音，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在阿竹脑中重新响起：
“……本尊……本尊就是想……就是想尝尝甜味儿……就一小口……都一千年没尝过了……”
那声音，像极了被主人凶过后，缩在角落用湿漉漉眼睛偷瞄的小狗。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只剩下一种被漫长岁月熬干了的、纯粹的、对一点点甜味的卑微渴望。
阿竹举着准备再砸一块土坷垃的手，僵在了半空。
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看着墙角那堆破铜烂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禁地里那惊天动地的震动，那撕裂灵魂的恐怖咆哮，那两盏幽绿冰冷的“灯笼眼”……还有梦里云端老头抱着缺角桂花糕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这破剑，虽然嘴贱、烦人、自大得离谱……但似乎……真的被关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一口桂花糕的滋味都成了刻骨的执念？
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酸涩，悄悄在心口蔓延开。那点微不足道的渴望，撞碎了她用不耐烦和恐惧筑起的堤坝。
“……哼！”阿竹放下手，重重地哼了一声，重新躺回干草堆，背对着墙角，“睡觉！再出声我真扔了你！”
墙角的破剑彻底没了声息，连剑身上偶尔闪烁的微弱幽绿光点都熄灭了，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死铁。
可阿竹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卖糕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那热腾腾、甜丝丝的桂花香气，还有剑灵那委屈到骨子里的嘟囔，在她脑子里反复交织、盘旋。
第二天，她在禁地边缘清扫时显得格外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山下小镇的方向。傍晚收工前，她偷偷溜到禁地边缘一块大石后，小心翼翼地扒开几块松动的石头，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破布裹着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十几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铜钱。这是她扫了半年台阶、帮厨娘劈了无数柴火才攒下的，本想留着冬天添件厚实点的棉袄。
她掂量着那几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又看了看远处山谷里小镇方向升起的几缕炊烟，咬了咬牙，把铜钱紧紧攥在手心。
当夜，无星无月，风高得邪乎。呜呜的风声在山谷间穿梭，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刮得禁地入口那两尊石兽身上的藤蔓疯狂舞动，如同活物。整个青崖宗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山弟子间隔许久才响起的、单调而遥远的梆子声，在风中飘摇。
一个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从禁地入口旁的破烂柴房里溜了出来。阿竹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仔细辨认着风声里梆子声的方位和节奏，趁着梆子声远去、风声呼啸最烈的那一刻，猛地弓身窜出，像一滴墨汁融入了更浓的黑暗，朝着山下小镇的方向潜去。
山路崎岖湿滑，夜风如刀。阿竹深一脚浅一脚，摔了好几跤，手掌和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划破，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了，怀里那十几枚铜钱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胸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桂花糕！买到它！堵住那破剑的嘴！
镇上的夜市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星几盏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石板路上空空荡荡，只有野狗在黑暗的角落里翻找着垃圾。阿竹像个幽灵，凭着记忆，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镇子西头那个熟悉的、小小的糕点铺子窗口。铺子早已打烊，黑漆漆的。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踮起脚尖，用指节在窗棂上极轻、极快地叩了三下。叩完立刻缩到旁边黑暗的角落里，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窗户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小块窗板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睡眼惺忪的老婆婆的脸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
“谁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警惕。
“婆婆……是我，阿竹。”阿竹赶紧从阴影里挪出来一点，让微弱的灯光能照到自己脏兮兮的脸，“我……我想买块桂花糕。”她把紧攥着的手心摊开，十几枚铜钱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老婆婆看清是她，脸上的警惕松了些，但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哎哟，你这丫头，大半夜的……吓死个人了。”她看了看阿竹冻得发青的脸和手上被石子划破的血痕，又看看她手里那点可怜的铜钱，叹了口气，嘟囔着：“真是作孽哦……”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后，窗户缝里递出来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方块。入手还是温热的，一股清甜馥郁的桂花香气，混合着新米蒸腾的米香，瞬间穿透了冰凉的夜风，钻进阿竹的鼻孔，直抵心脾。
“喏，拿着快走！这天气……唉，小心点。”老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谢谢婆婆！”阿竹如获至宝，将温热的油纸包紧紧捂在怀里，把所有的铜钱一股脑塞进窗缝，转身就跑，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她没看见，窗缝后，老婆婆浑浊的眼睛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轻轻关上窗板，一声极轻的叹息融入了风里：“可怜见的……”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难熬。怀里的桂花糕散发着致命的甜香，引诱着她空瘪的肠胃。夜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好几次差点滚下山坡。巡山弟子的梆子声和呼喝声似乎也比下山时更近、更频繁。阿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当她终于连滚带爬地回到那间熟悉的、散发着霉味的破烂柴房时，浑身已经湿透，沾满了泥浆和草屑，累得几乎虚脱。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叶。
“喂！死丫头！磨磨蹭蹭的！东西呢？本尊都闻到味儿了！”墙角那堆“死铁”瞬间“活”了过来，声音急不可耐，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贪婪，之前的委屈可怜一扫而空。
阿竹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体温捂得有些发软的油纸包，没好气地朝墙角一扔：“拿去！堵住你的嘴！”
油纸包“啪嗒”一声，落在满是灰尘和碎草的地上。
墙角那柄破剑却像打了鸡血，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阵急促而兴奋的嗡鸣，那层厚厚的绿锈似乎都在微微发光！它竟然以一种极其笨拙、又带着点滑稽的姿态，像条蠕动的毛毛虫般，艰难地朝着油纸包的方向“挪”了过去！
“蠢死了！”阿竹实在看不下去，也怕它那锈蚀的剑身把油纸戳破。她喘着粗气，弯下腰，捡起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剥开一角。
瞬间，一股比刚才浓郁十倍的、温暖甜蜜的桂花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狭小的柴房空间。金黄色的糕体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上面点缀着点点蜜渍的桂花。
剑灵的嗡鸣声瞬间拔高，变得尖锐而刺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渴望：“快！快！给本尊！贴上来！贴到剑身上！”
阿竹被它吵得头疼，只想快点完事。她捏着那块温热的桂花糕，带着点嫌弃和完成任务般的敷衍，朝着那柄终于“蹭”到她脚边的破剑锈迹斑斑的剑身，就那么随意地、轻轻一按——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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