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甜债与执念（2/2）

胖师傅常打趣他：“明心啊，这么爱吃甜，小心蛀牙！”

小师弟总是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理直气壮地回答：“才不是蛀牙！桂花开得那么香，那么好看，做成糕一定更好吃！师兄练剑累了，吃了就不累了呀！明心只是…只是想让师兄们尝尝嘛！”

他采花，不为供奉神明，不为炼制丹药，甚至不为讨好谁。他只因为桂花“香”，“好看”，觉得“做成糕一定更好吃”，觉得“师兄们吃了就不累了”。那小小的脑袋里，装着的只有对美好事物最直接的喜爱和分享的快乐，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这…这不就是剑灵所说的…只为“好吃”、只为“有趣”的…无念之甜？！

阿竹的心脏，在冰冷的绝望中，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像在无边的黑暗中，骤然窥见了一线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天光！

她猛地从青石上站起，动作太急，眼前甚至黑了一瞬。她死死抱紧怀里的“糖浆剑”，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哼唱声传来的方向——后山桂树林！

月光清冷，穿过稀疏的竹叶，在蜿蜒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竹像一头矫捷又狼狈的幼兽，在林间跌跌撞撞地穿行。她顾不上被荆棘划破的道袍，顾不上脚下湿滑的苔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明心！找到那带着露珠的新鲜桂花！找到那份可能存在的、唯一的希望！

近了！更近了！

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如同温暖的潮水，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怀中“糖浆剑”散发的怪异气味。月光下，那株古老的桂树如同披着一身流动的碎金，每一簇细小的花朵都在清辉下闪耀着生命的光泽。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努力伸着手臂，去够高处一枝开得最盛的桂花。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粗布小口袋，里面已经装了浅浅一层金灿灿的桂花。

正是明心！

“明心师弟！”阿竹几乎是扑到树下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奔跑而带着喘息。

小师弟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是阿竹后，圆乎乎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阿竹师姐？你也来采桂花吗？你看这枝！开得最好啦！”他献宝似的指着自己够不着的那枝花，完全没注意到阿竹浑身的狼狈和她怀里那柄被破布勉强裹着、却依旧形状古怪的“棍子”。

“我…我帮你采！”阿竹的心跳得飞快，强自镇定。她三两下攀上旁边一块矮石，小心翼翼地将那枝缀满金黄花朵的桂枝折了下来，递给树下的明心。

“哇！谢谢师姐！”明心欢呼一声，接过桂枝，爱不释手地嗅着那醉人的甜香，小脸都埋进了花簇里。他手脚麻利地将花朵摘下，放进小布袋，动作认真又带着孩子气的雀跃。

“明心…”阿竹的声音有些发颤，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你采这么多桂花…又是要请胖师傅做糕吗？”

“嗯！”明心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落入了星子，“今年桂花开得特别香！胖师傅答应给我做一小碟！撒好多好多糖桂花！一定比去年的更好吃！”他兴奋地晃着小脑袋，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补充，“…我想…等练剑休息的时候，偷偷分给大师兄尝尝…他总板着脸，好辛苦的…吃了甜甜的糕，说不定就笑了…”

心思纯粹，毫无挂碍。只为那花好，只为那糕甜，只为想看到师兄舒展的眉头。这便是至纯的“无念”！

阿竹的心，被这纯粹的童真狠狠撞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热。她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纯粹的桂花甜香涌入肺腑，仿佛带着洗涤灵魂的力量。

“明心…”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师姐…师姐能…先讨一小枝桂花吗？就一小枝…新鲜的…”她指了指明心小布袋里最上面那几朵还带着夜露的、刚刚采下的花朵，“师姐…师姐也想闻闻这新鲜的花香…特别想…”

她的请求有些突兀，眼神里带着一种明心看不懂的、近乎哀求的急切。

明心愣了一下，看看阿竹，又看看自己满满的小布袋。他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大方地解开袋口，小心翼翼地从最上层挑出几朵最大、最饱满、金灿灿仿佛凝着月光精华的桂花。他甚至用小手轻轻拂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它们放在了阿竹摊开的、微微颤抖的手心里。

“给！师姐！这朵最大最香！闻着可舒服啦！”他笑得眉眼弯弯，毫无心机。

那几朵小小的、湿润的、带着冰凉露珠的桂花落入掌心，轻若无物，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温度。阿竹的手指猛地收拢，将那几朵承载着唯一希望的花瓣紧紧攥住！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清甜香气，瞬间包裹了她的指尖，甚至隐隐驱散了怀中那柄“糖浆剑”散发的污秽气息！

成了！无念之甜！近在咫尺！

巨大的希望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绝望冰壳。阿竹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她准备立刻带着这珍贵的桂花和怀中的霜魄，寻一处绝对隐秘之地尝试“解困”的瞬间——

“嗒…嗒…嗒…”

那如同跗骨之蛆、象征着死亡审判的脚步声，再次毫无征兆地从幽暗的竹林小径深处传来！清晰、刻板、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并且…这一次，是直直朝着桂花林的方向！

玄肃长老！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循着桂花香？还是…他一直都在暗中注视？！

阿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怀中的“糖浆剑”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恐怖的威压，剑灵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彻底沉寂下去。她猛地抬头，只见竹林小径的阴影里，玄肃长老那高大、冷硬、如同移动冰山般的身影，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桂花树下、手中还攥着几朵桂花的阿竹，以及她怀里那形状可疑的包裹！

更要命的是，明心小师弟那个装着大半袋新鲜桂花的粗布小口袋，还明晃晃地挂在腰间！

“阿竹。”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甜香的空气，直抵阿竹的灵魂深处。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狠狠攥住了阿竹的心脏！希望近在咫尺，而毁灭的阴影，却已如乌云般当头压下！

欲知后事如何点个关注，咱们下回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