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痴妻傻郎:怪诞日常(2/2)
**场景三:变化与更深的不解**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而这生机的源头,便是王元丰那显而易见的变化。
他不再终日蹲在角落玩泥巴,或是发出无意义的呓语。当小翠拿着《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蒙学书籍,坐在庭院石凳上轻声诵读时,他会安静地坐在旁边,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却会跟着书页上的字移动,偶尔在小翠的引导下,还能磕磕绊绊地念出几个简单的字。虽然缓慢,但这已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小翠再次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演话剧时,他不再只是呆呆地站着或蹲着。当小翠念出霸王的台词“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他竟能接上虞姬的回应“时不利兮骓不逝”,虽然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他甚至会注意到小翠因为跑动而歪斜的发髻和裙摆,伸出笨拙的手,试图帮她整理一下。
最让王老爷老怀大慰的是,有一次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指着桌上的一个苹果和一个梨子,问元丰:“丰儿,你看,这是一个,这也是一个,加起来是几个?”
王元丰盯着水果看了片刻,没有像往常那样流口水或伸手去抓,而是抬起头,看着父亲,清晰地回答:“等于2。”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饱读诗书、历经风霜的王老爷,瞬间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抱着儿子哽咽了许久,仿佛看到了王家未来的希望。
然而,与王府上下逐渐洋溢的喜悦不同,廉贞心中的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越缠越紧。
她开始更加隐秘地观察小翠。她发现,每当王元丰展现出一点“聪明”的迹象,无论是认出一个字,还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小翠眼底确实会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与喜悦,那是一种看到长久耕耘终于有所收获的满足。但奇怪的是,这种喜悦往往转瞬即逝。当她转身独处,无人注意时,她常常会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或窗外发呆,眼神空洞,失去了平日里的灵动光彩。
更让廉贞在意的是,小翠在那发呆的时候,她的手指会无意识地在桌面、膝盖或是空气中,勾勒着一些极其古怪、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符箓或文字体系的符号。那些符号扭曲、繁复,带着一种原始而神秘的气息。廉贞悄悄以星辰之力感知,却惊异地发现,这些小翠无意识画出的符号周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妖力、灵力或者仙力的波动!仿佛就只是纯粹的信手涂鸦。可那种专注而又迷茫的状态,又让廉贞觉得绝非那么简单。
**场景四:石凳上的对话**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廉贞决定主动出击。一日午后,她见小翠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石凳上,安静地编着草蚂蚱,便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小翠。”廉贞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仙人姐姐!”小翠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将手里编了一半的草蚂蚱举给她看,“你看,我编得好不好看?等会儿送给丰郎,他肯定喜欢!”
廉贞没有去看那草蚂蚱,目光直视着小翠的眼睛,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元丰?还有……你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比如演话剧,甚至……包括那日泼热水,又是为了什么?”
小翠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漾开。她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草叶,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种与她外表年龄不符的沉稳:“因为丰郎是好人啊。是真的很好很好的人。”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小时候迷路,是他把我送回家的,还把自己的糖糕分给我吃。虽然他现在……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明白的。”
她抬起头,望向廉贞,笑容里掺杂了几分廉贞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温柔,有坚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决绝?
“至于那些事嘛……”她晃了晃手里的草蚂蚱,“我只是想让他好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能读书明理,能……娶他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能支撑起这个家,让王老爷放心,安享晚年。”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目标明确,完全不像一个心智如幼童的人能说出来的。
“可是,用热水烫他,太冒险了。”廉贞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万一他没能如你所愿‘好起来’,反而因此伤得更重,甚至……你待如何?”
小翠编着草蚂蚱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了。那翠绿的草叶在她指尖微微颤动。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松开了手,那只编了一半的草蚂蚱轻飘飘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去捡。
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廉贞,望向了庭院上方那片被屋檐切割开的、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而空茫。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廉贞耳中:
“我知道冒险……也知道不对。”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稚嫩面容极不相称的沉重,“可是……仙人姐姐,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希望渺茫,知道可能万劫不复……但若不去赌那一次,就连一丝看到光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又或许是刻意不再去想。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迅速褪去,重新挂上了那种纯粹无忧的笑容。她利落地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草蚂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小翠,对着廉贞挥挥手:“仙人姐姐,我去找丰郎啦!给他看我的新蚂蚱!我们还要去后院看蚂蚁搬家呢!”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廉贞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
这小翠,身上明明感知不到半分异常的气息,纯净得如同初生之婴。可她的所作所为,从“自愿嫁与痴傻夫君”,到“用近乎自毁的方式试图‘唤醒’丈夫”,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不寻常。那番关于“赌博”和“没有别的办法”的言论,更是意味深长。
她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看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躯壳之下,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或许关乎王元丰痴傻的真相,或许关乎她自身来历,又或许两者皆有的巨大秘密。
只是这秘密,如同被重重迷雾包裹,廉贞暂时还无法看透。
夜色渐深,王府各处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驱散着黑暗,却照不亮廉贞心中的谜团。她站在客房的窗前,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小翠和王元丰所住院落的方向。那里,窗户上清晰地映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小翠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王元丰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影子交织,勾勒出一幅寻常夫妻夜间闲话的温馨画面。
可这份在王府众人看来求之不得的“温馨”,落在廉贞眼中,却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沉重。
她总觉得,这看似逐渐走向“正常”的平静日常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酝酿、改变。而那把能够撬动这一切、处于风暴眼中心的钥匙,正是那个行为怪诞、心思难测的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