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妈,我回来了(1/2)
车平稳地滑行在城市午夜的动脉上。
云顶汇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像另一个世界褪色的梦境。车窗外,霓虹灯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光轨,映在许童毫无表情的侧脸上,明暗交替。
肾上腺素退潮后,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赢了今晚这一仗。
董宇的尊严被她亲手撕碎,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可她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片被寒风席卷过的荒芜。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一张倔强的、鬓角染霜的、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
是她的母亲。
那个在学校门口,对着陈婉婷忍气吞声,只为了能抱一抱欣欣的女人。
董宇给她买了房。
用她许童拿命换来的钱,给她母亲买了一套所谓的安身之所。
那是怎样一套房子?
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还是陈婉婷炫耀的品味?
母亲住在里面,是感到安逸,还是日夜煎熬?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了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出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可妮。”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小姐,我在。”阎可妮立刻应道,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神色。
“掉头。”
许童睁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褪去了面对敌人时的所有锋利和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执拗。
“去我母亲住的小区。”
阎可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小姐,现在太晚了,而且风险很高。”她冷静地分析,“董宇刚受了刺激,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我们的人还没完全摸清他布控的眼线,现在去……”
“我知道。”许童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但我等不了了。”
她等不了明天,也等不了下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有些念头,就像蛊。一旦种下,不亲眼去看看,就会在午夜梦回时,把你的五脏六腑都啃食干净。
她只想知道,她的母亲,那个教她挺直腰杆做人的女人,现在,腰杆还挺不挺得直。
阎可妮沉默了。
她了解许童。
这个女人可以对自己狠到极致,可以把复仇当成一场精密的手术来执行。可唯独在家人这件事上,她保留着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明白。”
阎可妮不再劝阻,只是默默地打转方向盘,同时在车载的加密通讯器上,快速按下了几个指令。
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汇入另一条车道。
十五分钟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大众,从一个地下车库里开了出来,与迈巴赫在路边完成了一次无缝交接。
许童换下了那身引人注目的银色长裙,穿上了一套最普通的黑色运动服,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整个人隐没在夜色里。
“我在楼下等你。”阎可妮将车停在路边的阴影里,递给她一个微型耳机,“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
“好。”
许童下了车,独自一人走向那个亮着零星灯火的小区。
……
“锦绣华庭”。
名字起得富贵堂皇,是一个中高档的新建小区。董宇很会做表面功夫,给丈母娘的“牢笼”,也要选个地段和名声都过得去的。
许童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那块用金色大字雕刻的石碑,觉得无比讽刺。
她母亲一辈子都住在政府机关的老公房里,邻里之间熟悉得像一家人。她会习惯这里吗?习惯这种电梯里遇见都互不搭理的、冰冷的邻里关系吗?
她熟门熟路地从一个监控死角翻进了小区。这些安保系统,在她这三年接受的训练面前,形同虚设。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深夜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的虫鸣。
许童凭着记忆和之前调查的资料,很快找到了那栋楼。
十四楼,东户。
灯,还亮着。
昏黄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像一豆温暖的、固执的烛火。
许童的心,像是被那点光烫了一下。
她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向上跳动。
每跳动一下,她的心跳就快一分。
她怕。
她怕推开门,看到的是她不想看到的画面。
她怕母亲的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埋怨,或者,被优渥生活腐蚀后的麻木。
电梯门开了。
她站在那扇熟悉的、又陌生的防盗门前,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她抬起手,用一种特定的、只有她们母女俩才知道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
三长,两短。
这是她小时候,晚上出去玩晚了,怕吵醒邻居,跟母亲约定的暗号。
门里,没有任何声音。
许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她已经忘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然后,是猫眼亮起的一点微光。
“谁啊?大半夜的……”一个苍老、警惕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许童摘下口罩,将脸对准猫眼。
她没有说话。
门后,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十几秒,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发出了锁芯转动的、艰涩的“咔哒”声。
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布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许母穿着一身旧睡衣,头发花白,眼角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许多。她死死地抓着门框,整个人像一尊被雷劈中了的雕塑。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汹涌而出。
“妈。”
许童开口了。
只一个字,声音便哽咽了。
“我回来了。”
许母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许童拽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反锁。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然后,她伸出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变得粗糙的手,颤抖着,抚上了许童的脸。
那张经过了现代医学鬼斧神工雕琢的脸。
“童童……我的童童……”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摸着女儿的眉,女儿的眼,女儿高挺的鼻梁。
触感是温热的,真实的。
“你……你没死……”
“我没死。”许童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泪水也模糊了视线。
“你这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妈快想死你了!”
许母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嚎啕大哭。
那哭声,压抑了三年,充满了无尽的思念、恐惧和委屈。
许童也抱着母亲,抱着这个比记忆里消瘦了许多的、不再坚强的背影,任由泪水打湿她的肩头。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EvelynL。
她只是许童。
是一个死里逃生后,终于回到母亲怀抱的、迷路的孩子。
哭了不知道多久,许母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拉着许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所有的灯,仿佛要用这光亮,驱散这三年来所有的黑暗和噩梦。
她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你的脸……怎么回事?”
“出了点意外,做了手术。”许童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这三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他们都说……都说你……”许母不敢说出那个字。
“妈,说来话长。”许童反握住她的手,将早已编好的说辞,用最平静的语气,缓缓道来。
她说自己当年被人陷害,重伤后失忆,被一个海外的华人家庭所救。
她说自己这三年一直在国外养伤和治疗,直到最近才恢复记忆。
她没有提董宇,没有提陈婉婷,更没有提那个血腥的地下室。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那些肮脏和残忍。
许母听得心惊肉跳,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我的老天……我可怜的女儿……”她抚摸着女儿的手腕,那里虽然经过了最好的修复手术,依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都过去了。”许童安慰道。
许母擦了擦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她紧张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警惕地向楼下看了看。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回来……董宇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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