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火不封喉，风自开口（2/2）
“你禁绝了我的声音，却忘了……这片大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粒沙尘，都浸透着数百年来的血泪！那些被炼化的候选者，那些被屠戮的后裔，那些被当做祭品献祭的无辜者……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怨恨，早已和风融为一体！”
“我不是播火者！我只是一个……点燃引信的人！”
“我不是钟摆，我是那口被敲响的古钟！”
在银面人惊骇的目光中，迈克没有再试图将自己的痛苦向外扩散，反而做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动作——他彻底敞开了自己的“碎颅钢躯”，像一个黑洞般，疯狂地向内汲取！
他汲取的，不是能量，而是这片被“静风领域”封锁的空间里，早已存在的，沉淀了无数岁月，无处不在的——痛！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迈克的意识！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被铁链拖上祭坛，绝望地呼喊着母亲的名字。
他看到了一个剑士在试炼中被同伴背叛，临死前眼中那不敢置信的错愕。
他看到了无数张模糊的面孔，在伪神像下被抽干生命，化为飞灰……
这些不是他的记忆，却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成千上万种死亡的痛苦，被剥夺一切的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流，尽数灌入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
迈克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他的皮肤寸寸开裂，鲜血不是流出，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喷射出来。
他的双眼流下血泪，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那个银面人，那个“调律师”，他构建的“静风领域”在这一刻成为了最致命的牢笼！
他隔绝了迈克与外界的联系，同样也隔绝了自己！
当迈克化身为“痛苦黑洞”时，这片领域里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所有被压抑的残响，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那就是领域之内，除了迈克之外的另一个活物！
“不……这不可能！”
银面人脸上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尖叫、怨毒的诅咒，强行挤进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亲手“修正”掉的那些“异数”，那些人的脸庞此刻清晰无比，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杂音……你们这些杂音……滚开！”
他想解除领域，却发现领域的核心已经被那股庞大的痛苦洪流彻底污染、侵占！
他引以为傲的“静默”，此刻却成了囚禁自己的枷锁！
“噗——”
银面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银质面具上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
他踉跄后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他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站立着的迈克，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你……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迈克没有回答他。
此刻的迈克，意识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执念，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按在了自己斗篷背后的一个名字上。
“小……杰克……”
当他的血浸染那个名字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古老的契约。
远方，三十里外，那座被暴乱村民占据的伪神庙基石，那块刻着“小杰克”名字的石头，突然迸发出一阵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紧接着，整片海岸线上，所有被风律唤醒了记忆碎片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同一时刻，感到了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这痛楚，让他们再次看到了那些被炼化的画面，但这一次，画面中多了一个浑身是血、仰天长嚎的身影。
他们明白了。
那个为他们带来“真相”的男人，正在承受着所有人的痛苦！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海边的渔村里，手持铁叉的汉子们双目赤红，冲向了被缴械的军营。
另一座小镇上，刚刚被唤醒的铁匠后人，将烧红的铁块砸向了前来问责的神庙卫队。
星星之火，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开始燎原！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银面人再也无法维持“静风领域”。
那由万千怨念汇聚而成的痛苦海啸，轰然冲破了束缚！
“噗！”
银面人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枯树上，面具“咔嚓”一声，彻底碎裂，露出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毫无血色的脸。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从怀中捏碎了一块黑色的晶石，身体瞬间化作一道黑烟，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迈克……静风庭……不会放过你……”
世界，重新恢复了喧嚣。
风再次流动，带着血腥味，吹拂着迈克残破的身体。
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鲜血和汗水混杂在一起，从下巴滴落。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彻底被那些痛苦吞噬，永远迷失在怨念的海洋里。
但他挺过来了。
并且，他也找到了新的路。
他的“碎颅钢躯”，不只是一个信号发射塔，更是一个“接收器”，一个能够聆听大地悲鸣的“耳朵”。
他缓缓抬起头，抹去脸上的血污，望向北方。
在刚才那汹涌的记忆洪流中，他捕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所有候选者的悲剧，都指向同一个源头——黑石山脉，那里有伪王座建立的“初号祭坛”，也是“碎颅钢躯”这项禁忌技术最初的诞生地。
那里，或许埋藏着终结这一切的秘密。
也或许，埋藏着让他……能再次听到艾琳声音的方法。
迈克挣扎着站起身，背后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些血色名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背后无声呐喊。
他没有再回头，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晨雾笼罩下的北方。
路还很长，但风，已为他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