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走着走着,王就没了(2/2)
看守地窖的卫兵惊恐地发现,绘制在地上的封印阵法,那些用鲜血和符文构成的锁链,正在自动逆转,符文一个个暗淡下去。
地窖的顶部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第七日的阳光第一次照射进这片永恒的黑暗。
光芒触及核心的瞬间,那颗巨大的心脏轰然解体,化作亿万只蓝色蝴蝶,从裂缝中冲天而起,飞向四面八方。
不是少年解放了它。
是痛苦,在与一颗温暖的心相遇后,终于走完了它漫长而孤独的旅程。
与此同时,最后的军阀发布了“王谥令”。
他要为那个从未降临、也永远不会降临的“王”追封一个名号,用这个最后的仪式,来强行维系这摇摇欲坠的秩序。
第一日,城中最有学问的文官们绞尽脑汁,拟定了上百种极尽尊崇的华美名号。
然而,到了第七日,当他们再次打开那些文书时,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纸上所有华丽的词藻都已自动褪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每一页的开头,留下一个墨色淋漓、触目惊心的“无”字。
军阀暴怒,强行命令宣读官当众宣布追封。
那官员战战兢兢地走上高台,手持空白的文书,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嘴。
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喉咙里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能感觉到空气在肺里激荡,声带在疯狂振动,但“王”这个音节,就仿佛从这世间的语言中被彻底剥离了,再也无法被任何人发出。
台下的百姓们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先是疑惑,继而爆发出哄堂大笑。
他们忽然觉得这件事荒诞得可笑,就好像在听一个“为自己的影子加冕”的疯子呓语。
不是命令失败了。是词语本身,终于学会了拒绝为虚妄服务。
最后的疯狂,是那场点燃在王宫废墟上的“王祭火”。
军阀披上最华丽的战甲,宣称要“以身殉道,唤醒王临”,然后毅然走入了熊熊烈焰。
他希望用自己的死亡,这最极致的忠诚,来感动上苍,换来王的降临。
人群在远处静静围观,艾琳也在其中。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火焰即将熄灭的那一刻,将一段新的摩斯编码,编入了那些即将随风飘散的余烬的轨迹之中。
第七日的深夜,火焰燃尽。
灰烬落地,竟自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而在环的中央,残余的蓝脉能量自发勾勒出一个图案——那是一个正在大步行走的图腾。
围观的民众,没有一个下跪,没有一个哭泣。
他们只是沉默地、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绕着那个灰烬圆环行走。
他们的步伐起初凌乱,但渐渐地,在图腾的感召下,变得整齐划一。
一名殉道者军阀的家属,也走在队伍里。
她面无表情地踏着步,忽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等了三十年,原来等的不是他回来,而是我自己……迈开这一步。”
他们的告别,成了一场盛大的启程仪式。
冻港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王宫废墟的中央。
最后一个军阀,那个点燃祭火却被火焰嫌弃、只烧掉了衣甲的男人,跪倒在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发出绝望的嘶吼:“王!为何不来!”
少年赤着脚,轻轻踩在一块王座的金色碎块上。
他闭上双眼,迎着吹过废墟的风,低声呢喃,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还不明白吗?王不是没有来,而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开始行走了,所以它……就再也降不下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大地仿佛完成了一次深长的呼吸,所有躁动的蓝脉火流,都如退潮般缓缓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喧嚣过。
次日黎明,阳光普照。
没有人再提及“王”,也没有人去想该建造一个新的王座。
城市里的千万人,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走上街头,开始劳作、生活、行走。
不是它消失了,是它所代表的那个需要被仰望、被等待的时代,终于走到了尽头。
风拂过新生的草原,它不为任何人加冕,也不为任何旧事哀悼。
它只是轻柔地、公平地,托起每一双正走在今天的土地上的脚,推着他们,向前,再向前。
风吹拂着每一个行走的生灵,自由地穿梭在田野与城邦之间,却唯独像是遗忘了一般,总是绕开了那些尘封于旧日官署深处、记载着无数债务与契约的档案室。
在那里,墨迹未干,仿佛正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被审判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