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嘴一张,老鬼就自己散了(2/2)
主祭官将写满“永不反叛”的咒文黄纸投入烈火。
可那燃烧的灰烬,没有一片落地,反而化作一道黑色的烟环,升上高空。
烟环之中,蓝光流转,浮现出四个大字:“他们已到。”
人群中,一名老妇人望着空中那梦幻般的城镇虚影,突然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周围的人以为她是被这神迹吓坏了,可她的哭声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因为她认出来了,梦里那座城镇,正是她三十年前拼死逃亡,却最终未能抵达的终点。
她以为那段路早已被遗忘在失败的血泊里,却没想到,它自己走完了。
不是她的记忆变了,是那条未竟之路,在所有人的梦里,抵达了彼岸。
接二连三的神迹,终于让幕后的军阀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发布了一道铁血的“正统令”,强令七大世家必须在三日内,重立所有被毁的“不言碑”,并统一刻上四个字:“永效王命”。
首日,七大世家的族长们闭门不出,密议整夜。
他们怕的不是军阀,而是那些会走路的祖宗和会说话的井。
第七日,崭新的石碑是立起来了,但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更诡异的是,那些漆黑的裂隙中,竟滋生出幽蓝色的苔藓。
那些苔藓疯长,最终在每一块碑的中央,排列成两个字:“你说。”
夜里,所有石碑上再次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赤足印,将那“永效王命”四个字践踏得模糊不清。
一名脾气最暴躁的族老,点燃火把,怒吼着要去焚烧这“妖碑”。
可当火焰舔舐到碑文时,火光中竟扭曲着浮现出他自己幼时的画面——他因为说错了话,被父亲用戒尺打得皮开肉绽,罚跪三天三夜。
他手中的火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块石碑,看着上面“你说”两个字,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明白了……我本就是从路上来的!”
他记起来了,他的曾祖父,就是当年逃亡队伍里的一员。
他们家族的根,不在祠堂,而在路上。
不是军阀的命令崩溃了,是语言本身,终于挣脱了奴役它的血脉,选择了新的主人。
军阀的耐心耗尽了。
他下令收缴天下所有的民间铁器、农具、乃至门锁,熔成铁水,要铸造一枚巨大的“归心印”。
他要让治下每一个百姓,都在这印上按上血手印,以示“永不言乱”。
就在铁水即将冷却定型的那个夜晚,艾琳站在远处的高塔上,她的指尖蓝光闪烁,一股无形的震频,被她精准地编入了铁印冷却时的共振之中。
第七日,巨印铸成。
第一名被押上来画押的老妇,颤抖着将手按了上去。
预想中印泥染红手掌的景象没有出现。
那冰冷的印面,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竟反向渗出一缕缕幽蓝色的汁液。
印章上那个巨大的“顺”字,在蓝光的侵蚀下,竟从中断裂,重组成了一个“步”字。
老妇人惊恐地缩回手,掌心却传来一阵灼人的滚烫。
当夜,她梦见自己踏遍了千山万水,越过了层层关卡,最终站在了边境的集市上,呼吸到了第一口自由的空气。
第二天醒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收拾了行囊,径直走向了梦中那条通往边境的路。
此后,百人效仿,千人追随。
印房门前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长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渴望。
他们不再是为了表示归顺,只是为了求得那一场千里之梦,求得那一份踏上征途的灼热。
他们的顺从,在被迫画押的那一刻,就已长出了自己的方向。
最终,那枚“归心印”在无休止的“步”字转化中,彻底崩裂,化为一地废铁。
冻港少年立于废墟之前,看着最后一名身穿制服的“誓监官”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谁准你们毁誓的!谁准的!”
少年赤着脚,缓缓踩上那块印心的残铁,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大地的脉动。
他低声说,那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他们叛了,是你说的每一句‘永不’,都在为它举行最后一场葬礼。”
话音落下的那个夜晚,整片被誓言与禁令统治的祖地,开始缓缓沉入地下。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破土而出的蓝脉真菌,它们如同活着的根系,从地底喷涌而出,将所有破碎的誓碑与熔毁的铁印编织在一起,化作一条蜿蜒的、散发着幽光的步道,贯穿了七族所有的封地。
次日黎明,阳光洒落。
大地上再也没有人提起“誓约”,再也没有人跪拜“先祖”。
千千万万的人,就如往常一样,从家中走出,踏上那条新生的步道,沉默而坚定地行走着。
不是血脉断了,是它终于走到了一个无需供奉的远方。
风拂过早已荒芜的祠堂,不再需要祭拜祖先,不再需要续写族谱。
风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托起每一双走在无根大地上的脚。
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