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膝一屈,旧跪就自己断了(2/2)
第七日,主祭正声色俱厉地带领众人进行最后一次跪拜时,异变陡生!
漫天香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不再飘散,而是迅速汇聚,在半空中凝聚成千枚形如半屈之膝的陶哨,随风发出悲悯的轻鸣。
一名跪在人群中的老妇人再也无法抑制,放声痛哭。
她哭,不是因为膝盖的疼痛与压迫,而是因为在昨夜的梦里,她终于跪在了三十年前因病夭折的女儿墓前,亲手为她放上了一束自己扎的野花。
——不是膝盖软了,是那被压抑的情感,终于自己走完了那段未竟的告慰之路。
军阀的耐心彻底耗尽。
他发布了“伏膝令”,在全国范围内砸毁旧碑,重立新的“跪骨碑”,上面只刻着四个字:“膝勿妄屈”。
其意狠毒,不仅要你跪,更要剥夺你为任何人、任何事自主屈膝的权利。
第一日,各地凿石之声不绝于耳,一座座新碑拔地而起。
然而,到了第七日,所有新立的石碑表面,都毫无征兆地滋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蓝色苔藓。
那苔藓生长得极有章法,竟硬生生将碑上“勿屈”二字,扭曲成了一个模糊的“敬者”轮廓。
更诡异的是,每当夜幕降临,所有跪骨碑上都会浮现出一个个膝盖形状的光斑,层层叠叠,将那个代表强权的“禁”字覆盖得严严实实。
一名老农清晨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他昨天还在为新立的石碑而忧心忡忡。
可今天,他只觉膝心一阵发烫。
昨夜,他梦见自己不是跪在权贵冰冷的台阶前,而是跪在了自己重病幼子的床边,孩子用微弱的声音,轻轻唤他“父亲”。
老农沉默了。
他默默走到田头那座新碑前,从地上拾起几片破碎的陶哨,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摆在石碑前,恰好对准了那个由蓝苔组成的“敬者”轮廓。
——不是他公然违令了,是他的膝盖,已经替他找回了每一次屈下的真正意义。
军阀彻底陷入癫狂。
他下令收缴熔毁民间所有的蒲团与跪垫,要用这些象征着“屈服”的材料,铸造一口史无前例的“跪骨钟”。
他妄图用这口钟发出的声波,诱发集体性的膝关节僵化,让所有人都变成无法屈膝的“行尸走肉”。
艾琳截获了这份情报。
在巨钟铸造完成、进入冷却的最后阶段,她将一段特殊的摩斯密码,通过超高频震荡波编入了钟体。
这段密码的频率,与人类初次学会站立、初次学会跪拜时,膝部产生的微弱震动与重心转移的频率,完美共振。
第七日,跪骨钟铸成。军阀迫不及待地敲响了它。
“当——!”
沉闷的钟声响起,声波如巨浪般扩散开来。
但它并未如预想般锁死人们的膝盖,反而深深地渗入了大地。
刹那间,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被丢弃的碎布、断裂的布带、踩烂的残垫,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从泥土中、垃圾堆里自动飞出,在空中飞速旋转、编织,最后竟拼合成了一千个简陋却庄严的“敬台”!
每一个敬台之上,都静静地立着一枚形如半屈之膝的陶哨,随风轻鸣。
村民们见到这神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眼中燃起了久违的光芒。
他们自发地走上那些由废品组成的敬台,有的跪拜逝去的亲人,有的跪谢授业的恩师,有的跪别远行的子女。
他们的膝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命令才能弯曲。
冻港少年静静地立在那座已经废弃的“跪骨钟”前。
最后一名监督铸钟的“跪监使”瘫软在地,他看着远处自发跪拜的人群,发出了绝望的嘶吼:“谁准你们屈膝的!谁准的!”
少年赤足,缓缓踩上钟心那块尚有余温的残铁,他闭上双眼,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他们不跪了,而是你说的每一句‘跪下’,都在为它教会第一种真正的敬意。”
话音落下的那个夜晚,整片禁地的大地开始了轻微的蠕动。
沉睡的蓝脉彻底苏醒,如同亿万条根系破土而出,将那些破碎的残碑与断裂的巨钟残骸,温柔地编织、重塑,化作了一条蜿蜒而漫长的“敬之长道”。
道路两旁,陶哨林立,形如一片连绵不绝、正在屈膝的剪影,在风中奏响着自由的乐章。
次日黎明,再也无人提起“伏膝”二字,也无人畏惧“屈膝”这个动作。
千万人如往常一样,跪拜,感恩,送别,祈祷。
他们的膝盖没有跪断,而是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之后,终于走到了一个无需任何强迫的清晨。
风再次拂过膝头,不再带来穿骨的石刺,也不再带来冰冷的镣铐,只是如同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托起每一双走在敬意里的腿,向前,再向前。
然而,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地平线,为这条“敬之长道”镀上金边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寒意,开始随着清晨的薄雾悄然弥漫。
这股寒意不再针对膝骨,而是更加刁钻,更加隐秘。
一些早起的人们,在活动手腕时,会突然感到指关节深处传来一丝极其短暂的、仿佛被外力强行并拢的僵硬感。
那股无形的力量,在解放了双膝之后,似乎并未就此沉寂。
它只是转换了目标,开始寻找下一个可以被扭曲和奴役的支点。
新的战场,在人们还未察觉的掌心之中,已然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