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灯影为碑(2/2)
他轻声道,嗓音像雪落铜盘,“这一次,只索命,不开路。”
话落,扇骨展,七枚刃片齐出,却未直奔上野,而是各自寻一根断梁——“叮叮叮……”七声脆响,梁上残火被刃风压灭,火灭处,露出三十六童体未焦的侧影,像替谁,守最后一寸——未眠的灯。
上野英夫却笑了,笑极轻,却笑得天皇赐杯碎片更深地割进掌纹,血沿“皇威”滴落,滴在童体脚边,像给侵略者,加一条永不愈合的唇。
“命,你们取。”
他抬手,把碎片捧起,碎片割破指腹,血沿“皇威”纹路,染红整只“子母鸡”,“瓷,我得带回去。”
沈清禾终于开口,嗓音低而稳,像给坟场打更的锣:“瓷是国土,国土不渡海。”
她抬手,袖里铜铃滑出,铃壳裂口早被锉平,铃舌却重新装回,用的是“雪姬”最后一根胎毛,黑而软,敲在铜壁,声音哑得似幼犬初啼,却足以——替谁,报仇。
铃响,枪响,火起。
沈清墨的枪,顾燕笙的眉心,子弹未出,却被一只更快的手按下——沈清禾的手。
她按得极轻,却按得枪口微偏,偏到顾燕笙耳侧,偏到那粒朱砂“告者”烙印,偏到——“债,不是命,是口供。”
顾燕笙抬眼,目光穿过枪口,落在三十六童体上,眼里浮出极淡的水光,水光里,是济南修案,是药药仁,是“告者”烙印,也是——“我,来还债。”
他转身,面向残火,双膝跪地,掌心向上,把那只空锦盒平举过顶——“买主名单,在盒底,用血写,用瓷印,用三十六童的编号,换我——一条舌。”
火场缺口,朝阳初升。
上野英夫仍跪,右手捧碎片,左手托肩伤,血沿“皇威”滴落,滴在朝阳里,竟泛出极淡金粉,像替谁,补一场——迟到的日出。
沈清禾立于他面前,指尖在碎片“皇威”上一抹——抹得极轻,却抹出极轻“沙”声,像七年前父亲把第一碗豆汁递给她时,碗底擦过石桌的声。
她抬手,把碎片纳入袖,与铜铃并列,一赤一白,像把最后一粒火种,收进雪夜,又像把最后一寸国土,收进——未眠的灯。
残火将尽,更鼓终响。
鼓来自钟楼,鼓点却错乱,一声是“未”,一声是“尽”,再一声是——“碑。”
鼓声里,三十六童体被重新合拢,合拢处,是那只再碎的“鸡缸杯”,碎片被朝阳映得发亮,像三十六块小碑,碑上无字,只刻一枝忍冬,忍冬未开,花萼紧闭,像替谁,守住最后一粒——未眠的灯影。
沈清禾立于碑前,指尖在灯影上一按——按得极轻,却按得朝阳一跳,跳得满墙忍冬枝影,同时一颤,枝梢一致指北,指钟楼,指更鼓,指一句未说完的——“灯影为碑,花萼归处,毒未尽,刃未藏,人虽归——债,仍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