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河故影,祠堂秘声(2/2)
归不归的笑声在菜窖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像老风吹过枯树:“有些债,需得你们自己还。”他将陶罐递给韦小宝,罐身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像揣着颗心。“这里装着西门庆的骨灰,当年他托我若有朝一日你寻来,便让你带他去莲安城——他想再看看赵灵素用魂魄守护的地方,想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
韦小宝的指尖触到罐身,突然想起忘川边母亲的笑容,原来他们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像天上的星,即使看不见,也一直亮着。
天刚蒙蒙亮,运河上的商船开始解缆,橹声“咿呀”划破水面,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远了,翅膀带起的水珠落在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韦小宝站在码头,望着西门砚递来的“庆余堂”账本,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上面记载着西门庆当年资助潘家的明细,墨迹旁还画着小小的樱花与莲花,一左一右依偎着,像两个永不分离的影子。
突然,码头上的喧嚣声渐渐低了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运河上游驶来一艘乌木画舫,船帆绣着硕大的“韦”字,金线在晨光里闪得刺眼。画舫未靠岸,先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七个穿粉绿罗裙的侍女踏着跳板轻盈走来,裙角扫过水面,带起细碎的水花,手里捧着鎏金托盘,盘里的鲜果还沾着露水,香气顺着风飘过来,甜得让人发晕。
“韦家的船?”潘金莲皱眉拽了拽红绸,绸面泛着微光——这是有贵气迫近的征兆。
画舫舱门“吱呀”开了,一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缓步而出,腰束玉带,带扣上的翡翠在阳光下流转着水色。他手里横握一支羊脂玉箫,箫身莹白,映得他肤色愈发俊朗。眉如墨画,眼若含星,嘴角噙着抹浅笑,走在侍女中间,竟比春日繁花还要夺目,连晨光都似要为他让道。
“韦长军?”归不归的竹杖在地上顿了顿,杖头陷入青石板半分,“韦家在江南做丝绸生意,富甲一方,怎会来清河县这小地方?”
青年——韦长军走到韦小宝面前,玉箫在掌心转了个圈,动作潇洒得像戏文里的公子,带起的风拂过众人面颊,带着淡淡的檀香:“听闻西门家有位贤侄认祖归宗,特来道贺。”他的目光落在韦小宝手中的骨灰罐上,笑意淡了几分,像被云遮了的月:“家父与西门庆先生曾有旧交,当年若不是他仗义疏财,韦家怕是早就败在血月教的算计里了。”
一个戴瓜皮帽的管家紧随其后,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账册,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常发。他躬身对韦小宝道:“小少爷,我家公子听说您要去莲安城,特意备了最好的马车,车厢里铺了羊绒垫,还请赏脸。”他说话时眼观鼻、鼻观心,却在瞥见冰露的心灯时,眼角不易察觉地跳了跳,八字胡微微颤动。
韦小宝握紧樱花剑,剑鞘硌得掌心发疼:“我们与韦家素无往来,好意心领了。”
韦长军突然笑出声,玉箫点了点他的剑鞘,箫身与金属相触,发出清越的响:“小兄弟何必拒人千里?”他凑近几步,箫身几乎碰到韦小宝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低语:“我知道初代骸骨的另一处藏地,就在莲安城的蔷薇架下,那地方的土是红的,像掺了血。”
冰露的心灯突然窜高,光焰直逼韦长军,几乎要燎到他的锦袍:“你怎么知道?”
韦长军的笑容更深,眼尾的细纹里藏着算计,像猎人看见猎物落网:“家父的书房里,藏着血月教的残卷,是当年从一个叛逃的护法手里买下的。”他转身望向画舫,舱门处的侍女正对着铜镜整理鬓发,镜光反射在水面,晃出细碎的金点:“若信得过我,便上船详谈。这清河县的水,可比你们想的深多了——刚才那些黑袍人,不过是些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常发适时打开账册,只见上面用朱笔圈着几个名字,都是血月教余孽的化名,旁边还标注着他们在莲安城的据点,连哪家客栈的第几间房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家公子为查这些,费了不少功夫,前几日还派了三个护卫去打探,至今没回来。”他的八字胡抖了抖,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韦家与血月教,也有笔旧账要算,他们烧了我们在莲安城的货栈,害死了七八个伙计。”
潘金莲的红绸突然缠上韦长军的玉箫,金光与箫身的莹白相撞,发出“嗡”的轻响,像两滴水融在一起:“韦公子的好意,我们收下了。只是这马车...”
“马车就在码头等着,套了四匹雪青马,脚程快得很。”韦长军抽回玉箫,指尖划过红绸留下的痕迹,那里竟泛起淡淡的金芒,“放心,韦家的人,还不至于对几个晚辈动歪心思。”他对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侍女们立刻奉上点心,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运河的水汽,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像回到了小时候外婆的厨房。
韦小宝望着手中的骨灰罐,又看了看莲安城的方向,那里的晨光正越来越亮。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背后定有隐情,但韦长军的话,却像根钩子,勾着他不得不往前走——母亲信里的往生莲,父亲未说出口的歉意,都在莲安城等着他。
画舫内铺着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上挂着幅《莲安春景图》,画中蔷薇架下隐约藏着个莲形标记,与祠堂青石板上的纹路一般无二。韦长军亲手为众人斟茶,茶汤碧绿,浮着几片茉莉,香气清幽,像雨后的荷塘。
“家父当年曾与赵灵素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他吹了吹茶沫,眼神飘向窗外,那里运河水正悠悠流淌,“公主说,莲安城的地基下,藏着能让魂魄安息的‘往生莲’,需用至纯的血脉浇灌才能绽放,花瓣能映出逝者的模样。”
常发在一旁补充,手里的账册翻得“沙沙”响:“血月教找骸骨,就是想毁掉往生莲,让初代残魂永不超生,这样他们就能操控怨气,为所欲为,甚至能让死人变成活尸,听他们号令。”他指着账册上的插图,画着个满身黑气的活尸,正啃食活人,“而韦家的先祖,正是守护往生莲的护卫,传下祖训,要世世代代护它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