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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雨夜茶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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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韧劲。淅淅沥沥敲在涤尘轩新换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瓦檐汇成长线,在门槛外积起一汪小小的水潭。潭面倒映着堂内悬着的“涤尘”木匾,匾上漆色是新补的,朱砂红里透着几分温润,却还没被岁月磨出旧韵。

玄鉴坐在堂中那张梨花木茶桌后,指尖摩挲着一只冰裂纹的汝窑茶杯。杯是茶心留下的旧物,当年九盏茶具碎裂时,他拼死护住了这半片残瓷,如今请巧匠锔补完好,裂纹如金丝织网,倒比原本的素净多了几分风骨。桌案上的铜炉还燃着半炉沉香,烟气袅袅上升,却被穿堂的晚风搅散,混着窗外的雨气,酿成一种清苦又安宁的味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檐角那串茶心亲手系的铜铃突然响了。那铃是当年茶圣陆羽遗留的旧物,寻常风吹雨打从不动声,唯有遇着与茶道有缘之人,才会发出清越之音。方才那三声脆响,一声比一声清亮,惊得檐下避雨的麻雀都扑棱着翅膀窜入了雨幕。

玄鉴当时便握紧了袖中的茶圣令——那是他与茶心各执一半的信物,如今合二为一,温润的玉质在掌心泛着微光。他知道,这涤尘轩刚重开,还没挂出招牌,便有人寻来了。只是这雨夜访客,是敌是友?是冲着茶心的传承而来,还是为了清虚子那桩旧案?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不重不轻,节奏匀净,恰好盖过窗外的雨声。没有急促的催促,也没有刻意的试探,倒像是老友登门,带着几分从容不迫。可玄鉴的心却沉了沉——这敲门的力道,看似随意,却震得门内那尊半尺高的紫砂茶圣像微微颤动。能有这般内劲的,绝非寻常茶客。

他缓缓起身,青布道袍的下摆扫过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走到门边时,他刻意顿了顿,借着门缝向外望去。雨幕如帘,门前立着一道身影,身披粗布蓑衣,头戴斗笠,斗笠的檐角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在颔下露出一截线条硬朗的下颌,和一缕沾着雨珠的墨色胡须。

“夜凉雨急,阁下贸然登门,不知有何见教?”玄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雨幕的力道。他没开门,先探对方的底——这是茶心教他的处世之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尤其是在这风波未平的时节。

门外的身影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低沉的笑,笑声里带着几分沙哑,却又透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玄鉴先生不必多疑。在下路过宝地,闻得檐角铃响,便知此处有真茶。常言道‘茶逢知己千杯少’,特来讨碗热茶暖暖身子,顺带见识一下传闻中‘能见真心’的好茶。”

“能见真心”四个字,像是一块石子投进了玄鉴的心湖。这话除了他、青萝、慧觉禅师和文正先生,便只有茶心消散前的几位亲近之人知晓。眼前这神秘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茶圣令,玉质上传来一丝温热,像是在提醒他沉着应对。

“阁下倒是消息灵通。”玄鉴缓缓拉开门闩,“只是涤尘轩刚修缮完毕,尚未正式营业,茶具不全,恐怠慢了贵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带着湿意的冷风裹着雨丝涌了进来,吹得堂内的烛火摇曳不定。

神秘人抬步进门,动作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蓑衣上的雨水竟没滴落在地——玄鉴眼神一凛,这是内劲收发自如的征兆,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甚至可能触及了元婴境。要知道,经历清虚子一事后,仙界金丹以上的修士他大多认得,可眼前这人的气息,却陌生得很。

“先生客气了。”神秘人摘下斗笠,随手放在门边的置物架上。玄鉴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清癯,双目如潭,鼻梁高挺,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最奇的是他的眉毛,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尾却带着几分柔和,像是刚柔并济的太极图,让人猜不透深浅。

“请坐。”玄鉴转身回到茶桌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没有问对方的姓名,也没有再追问来历——有些事,问得太急反而会打草惊蛇。他记得文正先生说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如今这局面,沉住气才是上策。

神秘人走到茶桌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案上的茶具,当看到那只锔补过的汝窑茶杯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是‘雨过天青云破处’的汝窑吧?看这锔痕,倒是‘金缮’的手法,巧夺天工啊。俗语说‘破镜难重圆’,没想到这碎瓷竟能补得如此有韵味。”

玄鉴心中一动,对方能一眼认出汝窑和金缮工艺,绝非外行。他没有接话,只是提起桌上的铜壶,往烧水的银壶里添了些山泉水——那是他清晨从后山的活泉中取来的,陆羽《茶经》有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泡茶的水,最是讲究。

银壶架在炭火上,不多时便冒出了细密的水汽。玄鉴从茶罐里取出一撮茶叶,茶叶形似雀舌,色泽墨绿,正是涤尘轩独有的“云雾茶”,生长在后山的崖壁上,每年只采清明前的嫩芽,产量极少。“阁下既懂茶,便知‘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这云雾茶,需用八十度的活水冲泡,方能出其真味。”

神秘人颔首:“先生说得是。昔年陆羽煮茶,曾‘亲揖而比之’,便是强调水与茶的相和。在下听闻,茶心姑娘曾泡出‘无味之茶’,引茶烟化龙,不知那等神品,与这云雾茶相比,如何?”

这话一出,玄鉴的动作顿了顿。茶烟化龙之事,虽然震动三界,但真正知晓细节的人并不多,眼前这人不仅知道,还特意提及茶心,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抬眼看向对方,正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玄鉴只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片深邃的星空,藏着无数秘密。

“无味之茶,是茶心以性命相托的道,非关茶品,关乎本心。”玄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如孔圣人所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茶心的道,在那一杯无味茶中,也在她消散于天地的那一刻。”

神秘人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抚掌赞叹:“好一个‘关乎本心’!先生果然深得茶心姑娘的真传。世人皆追名逐利,求那通天彻地的力量,却不知‘大道至简,返璞归真’。那清虚子便是栽在了‘贪’字上,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正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老话。”

此时,银壶中的水恰好烧开,水汽“咕嘟”作响,带着一股清甜的气息。玄鉴提起银壶,手腕微扬,沸水如银线般注入汝窑茶杯,杯中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如雀舌初展,汤色碧绿清澈,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堂内的沉香气息。

“请用茶。”玄鉴将茶杯推到神秘人面前,“这第一泡,味清苦,如人生之初,历经磨难;第二泡,味甘醇,如苦尽甘来,得偿所愿;第三泡,味淡远,如看透世事,返璞归真。阁下不妨品品,看看这茶中,藏着怎样的真心。”

神秘人端起茶杯,先凑到鼻尖轻嗅,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香而不艳,清而不冷,果然是好茶。”他浅啜一口,闭目沉吟片刻,随即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玄鉴:“这茶,初尝是苦,再品是甘,末了却留着一丝涩味。正如先生的心——守着茶心姑娘的传承,是甘;担着追查余孽的重任,是苦;而对未来的迷茫,便是这丝涩味吧?”

玄鉴心中一震,手中的银壶险些脱手。对方竟从一杯茶中,品出了他的心事!这等洞察力,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道:“阁下好眼力。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纵使前路迷茫,有些责任,终究是推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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