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浊浪起侯门(2/2)
长柏看了明兰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个,但并未深究,只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是他。”
“兄长……似乎对这位顾二公子,看法与外界流言不同?”明兰试探着问。
长柏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萧瑟的冬景,缓缓道:“顾廷烨此人……年少时,确有些荒唐。仗着家世,行事张扬,不拘礼法,闯过不少祸。说他走马章台,与人斗气,也并非全然捏造。”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若说他气死生母,逼害继母,图谋爵位……那便是诛心之论了!大秦氏夫人病故时,廷烨尚在稚龄,何来‘气死’一说?至于小秦氏夫人……其中是非曲直,外人如何能知?至于爵位,”长柏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峭,“宁远侯府的爵位,本就是顾家先祖以赫赫战功挣下的世袭罔替!顾偃开侯爷虽为嫡长承爵,但论及才干武勋,廷炜兄……差廷烨远矣!当年若非廷烨自己……”
长柏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顿住,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只道:“罢了,侯门深似海,内里污糟,不足为外人道。廷烨兄此番回京,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只是这满城风雨,刀刀见血,怕是要将他往死路上逼了。”
他寥寥数语,虽未点明,却已勾勒出一个与流言截然不同、甚至带着几分悲情色彩的顾廷烨形象——一个可能被家族倾轧、被流言中伤的世家子弟。
明兰心中那点好奇,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更深的涟漪。一个被兄长长柏称为“兄”、言语间流露惋惜的人,一个能让庄先生叹息“身不由己”的人,一个在长柏口中本应更有资格承袭爵位的人……这个顾廷烨,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背负如此恶名?他此次归来,真的只是为了争权夺利吗?
这丝好奇,很快便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证。
几日后,盛纮下朝归来,脸色异常难看。寿安堂请安时,在老太太的追问下,他才愤愤道出原委。
“母亲,您是不知今日朝堂之上,那宁远侯府……简直是乌烟瘴气!丢尽了勋贵的脸面!”盛纮气得胡子直抖,“顾偃开侯爷病重垂危,连床都下不了了!那顾廷炜和他媳妇,竟不顾人伦,带着几个族老,还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曼娘的外室和她生的儿子,一起闯到侯爷病榻前,口口声声要侯爷立下遗嘱,明确爵位和家产的归属!把侯爷气得当场呕血!”
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也停住了,眉头紧锁:“竟有此事?顾家……竟已不堪至此?”
“何止不堪!”盛纮拍着桌子,“那曼娘抱着孩子哭天抢地,说什么‘侯爷若不给我们母子做主,我们娘俩就只有死路一条’,句句都在影射顾廷烨要加害她们!顾廷炜夫妇在一旁煽风点火!更可气的是,那顾廷烨!”盛纮提到这个名字,语气复杂,“他倒也在场,就站在角落里,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一言不发!那眼神……冷得瘆人!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后来呢?”老太太沉声问。
“后来?”盛纮冷笑,“后来侯爷被气得昏死过去!太医施救了大半日才缓过来!朝堂上都传遍了!这顾家,算是彻底成了京城的笑柄!”
明兰侍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父亲口中那个“冷眼旁观”、“眼神冷得瘾人”的顾廷烨,与长柏言语间那个被惋惜的“廷烨兄”,还有流言中那个凶神恶煞的混世魔王,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非但没有让她看清,反而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能在父亲垂危、家族如此不堪的闹剧面前,保持那样的冷漠?是心如死灰?还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这丝难以言喻的好奇,如同深冬里悄然探出的一枝新芽,在她沉静如死水的心湖中,投下了一缕微不可察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