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晕船药经济学(1/2)
第22章《晕船药经济学》
陈文昌用维生素片换了占城使臣的祖传翡翠,
却被郑和当场抓包:“私相授受,有辱国体!”当药片被当作贡品献上御前时,陈文昌的药箱里突然多出一行简体字警告:“小心郑和——药非彼药。”
海风带着咸腥,吹过宝船巍峨的楼阁。陈文昌缩在堆满缆绳的船舷角落,心脏跳得比船尾激荡的浪花还快。对面,占城国使臣黎文通那张被海风刻满沟壑的脸因激动而泛红,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只锦囊,指节发白。锦囊口松开了些,泄露出内里惊人的宝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翠绿、毫无杂质的翡翠,水头足得仿佛能滴下海来,在午后刺目的阳光下,流转着令人心醉的盎然生机。
“陈…陈大人!”黎文通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南音,急促而颤抖,“此乃我族供奉海神三百年的圣物!换…换您那‘定海神丹’,三粒!就三粒!”他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躺着三粒毫不起眼的白色小圆片,正是陈文昌之前偷偷塞给他的维生素c。
陈文昌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这买卖划算得离谱,简直像用玻璃珠换了和氏璧。他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正盘算着是再讨价还价一番还是见好就收,一个低沉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冰锥般刺穿了这隐秘角落的热度:
“何人在此私相授受,悖逆朝贡法度?”
陈文昌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退去,留下一片冰凉。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跳——郑和!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绣着狰狞麒麟的绯红蟒袍被海风卷动,腰间玉带森然。那张素来沉稳如古井的脸上,此刻罩着一层铁青的寒霜,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精准地钉在黎文通手中那三粒小小的“仙丹”上,也钉在陈文昌骤然煞白的脸上。
黎文通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坚硬的柚木甲板上,膝盖砸出闷响,双手高举过头顶,锦囊和药片都在剧烈颤抖:“总…总兵大人饶命!是下臣…下臣一时糊涂!是这位陈大人…他说这是…”
“住口!”郑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黎文通瞬间噤若寒蝉,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郑和的目光转向陈文昌,那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种被深深冒犯的冰冷:“陈文昌?你好大的胆子!朝贡定制,国之体统!你竟敢以妖言惑众,私授番邦‘邪药’,换取他国重器?此等行径,形同窃国!来啊——”
“大人!”陈文昌脑子嗡的一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声音因紧张而变调,“这不是邪药!这是…这是东海龙王打喷嚏时震落的脑结石!专克晕船邪气!使臣大人心诚,龙王托梦于我,说此物与他族中海神有缘,才…才允了交换!绝非私相授受啊!”他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拼命给跪在地上的黎文通使眼色。
黎文通此刻哪还有半分使臣的体面,涕泪横流,抓住陈文昌递过来的这根稻草,不管不顾地连连叩首,额头在甲板上撞得砰砰作响:“总兵大人明鉴!是海神!是海神指引啊!下臣晕船晕得…晕得只想跳海!是这神丹…不,龙脑神晶!救了下臣性命!是神赐的缘分啊大人!”
郑和冰冷的视线在陈文昌那信口开河的“龙脑神晶”和黎文通磕头如捣蒜的狼狈之间来回扫视,怒火未消,但眼底深处,一丝极细微的、属于航海者对神秘未知事物本能的探究,被这荒诞离奇却又无法即刻证伪的说法,悄然拨动了一下。他眉头紧锁,那命令终究没有完全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压抑着风暴的冷哼:“妖言惑众,其心可诛!此‘药’与翡翠,即刻封存!待本官详查!”
他身后肃立的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上,一把夺过黎文通手中紧攥的锦囊和三粒白色药片。黎文通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瘫软在地。陈文昌看着那价值连城的翡翠消失在亲兵的包裹中,心头仿佛也被剜去一块肉,痛得他嘴角直抽抽。
巨大的宝船旗舰“清和”号正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几日后,一场小型的朝觐预演在此进行。占城、爪哇、苏门答腊等国的使臣代表身着各自隆重的礼服,屏息垂手而立。郑和端坐主位,蟒袍玉带,不怒自威。
厅堂中央,一张铺着明黄锦缎的紫檀木条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两样物品:左边,是黎文通那枚引发祸事的翡翠,在烛火映照下,碧色流光,灵气逼人;右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打开盖子的青玉方盒,里面垫着明黄色的丝绒,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一粒维生素c片。洁白,渺小,与旁边那硕大华贵的翡翠形成刺眼而荒诞的对比。
“诸位使臣,”郑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沉稳中带着无形的压力,“此物,”他指向那粒药片,“乃前日占城黎使臣,欲以国宝重器换取之‘仙药’。其真伪,效用如何,关乎天朝物华天宝之声誉,亦关乎尔等觐见天颜之诚心。今日,需当众验明正身。”
所有使臣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白色药片上,充满了好奇、敬畏和深深的怀疑。黎文通站在使臣队列中,脸色灰败,身体微微发抖。
陈文昌被安排在角落“观礼”,手心全是冷汗。他瞥见郑和目光扫过,那眼神深如寒潭,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郑和微微颔首,侍立一旁的大明船队医官——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他先是对着翡翠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向那玉盒中的药片,神情凝重得如同面对稀世奇珍。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药片,凑到鼻尖,仔细嗅闻,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又对着光线反复观察其色泽质地,口中念念有词:“色白如霜,体轻若无物,气…气微酸而透草木清气,似有佛手柑、野蔷薇果之微意…奇哉!从未见于《本草》诸篇…”
老医官验看半晌,终究无法定论,只能对着郑和躬身,声音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启禀总兵大人,此物…非金石,非草木,其质纯净无匹,其性难以常理度之…或…或真有神异也未可知。”
这番模棱两可却又隐含推崇的结论,让使臣队列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交头接耳声。陈文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这结论是福是祸。郑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既如此,空谈无益。神药与否,当以效验为准。传话下去,今日午时操练,甲板上谁人晕眩不适,速报上来!”
命令层层下达。不多时,一个年轻的水手被带了上来。他脸色蜡黄,脚步虚浮,刚走到厅中,被那凝重的气氛一激,加上本就晕船难受,竟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当着郑和和各国使臣的面,直接吐在了光洁的柚木地板上。秽物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水手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老医官无奈地摇头,准备让药童去拿常备的止呕汤药。郑和的目光却锐利地投向了角落的陈文昌。
“陈文昌。”郑和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抽在陈文昌心上,“你的‘神药’,此刻不验,更待何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文昌身上。他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走上前,在无数道视线注视下,从怀里(其实是袖袋)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同样的白色药片。他走到那吓得几乎瘫软的水手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靠:“张嘴,含着,别嚼碎,让它慢慢化开。”
水手茫然又惊恐地照做。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酸味的药片在口中化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里静得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以及那水手粗重而紧张的喘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文昌的心跳如擂鼓,他甚至不敢去看郑和的脸。
奇迹,在死寂中悄然发生。水手那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了,蜡黄的脸上开始不可思议地恢复一丝血色,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他试着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眼中原本的痛苦被一种茫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怯怯地抬起头,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晰:“禀…禀大人…小人…小人好像…好受多了…那股子翻江倒海…真…真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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