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青瓦巷里的向阳花 > 第262章 回家的路

第262章 回家的路(2/2)

目录

晓光也跟着爬上了车斗,紧紧地挨着三舅坐下,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张玉芬也坐了上去,坐在卫民的另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避免他被街上的行人过多注视。

苏建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憋闷和痛楚都吐出去,然后猛地蹬起了三轮车。车轮转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载着这一车沉默的、承载着巨大伤痛的人,驶离了文化馆,驶向了回家的路。

车行在熟悉的街道上,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卖菜的吆喝声,自行车的铃铛声,孩童的嬉闹声……这些平日最寻常的市井之声,此刻听在苏卫民的耳中,却变得无比遥远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毛玻璃。他的世界,在画布被撕裂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那幅画,不仅仅是一张涂了颜色的布。那是他笨拙地、用了很久很久才画出来的,是他眼中福利厂阿姨们的样子,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够安静地、专注地去做的一件事。他不懂什么叫艺术,不懂什么叫展览,他只知道,那里面藏着他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动作,熟悉的颜色。那是他贫乏而封闭的内心世界里,一个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小小的、安全的角落。

而现在,这个角落,被他亲手撕碎了。

不是因为不喜欢,恰恰是因为太害怕。那些聚集的目光,那些听不懂的议论,那个威严人物手指的指向和要将画送到更远地方的话语……所有这些,都像无数双无形的手,粗暴地闯入了他的小角落,要将它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暴露在无数陌生人的审视下。他感到的是一种被侵犯、被剥离、被架在火上烤的巨大恐惧。毁掉它,是他在极致恐慌下,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那点可怜安全感的本能反应。

可是,毁掉了,就安全了吗?

没有。只剩下无边的空虚和更深的恐惧。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看着车斗里颠簸的木板,看着妹妹(在他心里,晓光就是妹妹)紧紧抓着他的手,却感觉不到丝毫真实。他仿佛漂浮在一个失重的、破碎的空间里,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糊盒子?彩线?画画?家?这些曾经构成他世界的元素,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被那满地彩色碎片的景象所覆盖、所吞噬。

他毁了画,也仿佛毁掉了自己与这个世界那点微弱而脆弱的连接。

晓光仰着头,看着三舅如同石雕般毫无生气的侧脸,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里偶尔闪过的一丝极致的痛苦,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她能感觉到三舅的手冰冷得吓人,还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把小脑袋轻轻靠在他僵硬的胳膊上,用自己微弱的体温,试图传递一点点暖意。

张玉芬看着卫民这副模样,心痛如绞。她知道,这次的事件,对卫民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不仅仅是毁了一幅画那么简单,这是对他刚刚开始尝试建立的一点与外界的、非语言的联系通道的彻底摧毁。重建这条通道,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苏建国沉默地蹬着车,后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没有回头,但每一次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带来的颠簸,都仿佛直接震在他的心上。他恨自己的无力,恨那些无形的压力将弟弟逼到如此境地,更恨自己无法替弟弟承受这份痛苦。

三轮车吱吱呀呀,终于拐进了熟悉的青瓦巷。巷子依旧狭窄、破旧,但在这一刻,却仿佛成了唯一能接纳他们所有伤痛和狼狈的港湾。

回家的路,终于到了尽头。但苏卫民那颗随着画作一同碎裂的心,能否也随着这归家的路途,找到一丝拼凑起来的可能?没有人知道。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斑驳的巷壁上,那影子,也仿佛带着难以愈合的伤痕。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