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雾都重逢与未尽的硝烟(1/2)
重庆,菜园坝机场。
初冬的雾霭如同巨大的灰色幔帐,低低地笼罩着山城,将远山、江岸和鳞次栉比的房屋都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与战时特有的、混合了煤烟、尘土和紧张的气息。
林薇穿着一件素雅的深蓝色旗袍,外罩黑色呢子大衣,站在接机人群的最前方。她没有像周围那些翘首以盼、窃窃私语的人们一样焦躁张望,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这厚重雾霭的利箭,死死锁定在那条从停机坪延伸出来的、被简易栏杆隔开的通道出口。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震聋她的耳朵。距离那通短暂却足以改变一切的电话,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一周里,外界的风暴仍在持续,但风向已然彻底转变。赵德明叛国伏法的消息,在经过最初几天的谨慎确认和内部通报后,终于如同溃堤的洪水,冲破了最后的封锁,席卷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昔日“叛徒”沈惊鸿的名字,被冠以“抗日英雄”、“蒙冤志士”的称号,与赵德明的罪行一同,被反复提及,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巨大反响与声援。
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彻底散去,楼下的监视者早已无声撤离,仿佛从未出现过。胡编辑、顾言笙(他终于安全现身)等朋友纷纷前来道贺,但她心中那份巨大的喜悦,却始终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担忧与极致期盼的情绪所占据——惊鸿,他要回来了!
今天,就是他从上海飞抵重庆的日子。一架军用运输机,将载着他,跨越烽火连天的疆域,回到她的身边。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透雾气,如同一头疲惫却依旧雄健的巨兽在低吼。一架草绿色的c-47运输机冲破云层,在跑道上颠簸着降落,最终缓缓滑行到指定位置。
舱门打开,舷梯放下。
林薇的呼吸瞬间屏住。
陆续有穿着军装或便服的人员走下舷梯,与等候的亲友拥抱、交谈。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他。
他走在最后,穿着一身半旧的、却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深色中山装,外面是一件同样质地的同色系薄呢大衣,没有戴帽子。比起在上海时的锐利逼人,他清瘦了许多,脸色带着伤后初愈的苍白,眉宇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一种经历了生死淬炼后、更加内敛深沉的沧桑。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他的目光,也穿越了嘈杂的人群,精准地、毫无迟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仿佛都消失了。时间凝固,世界只剩下彼此。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拨开了身前的人,朝着她走来。她也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向前迎了上去。
在距离彼此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没有拥抱,没有哭泣,甚至没有言语。只是这样深深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的样子,连同这分离期间所有的担忧、恐惧、挣扎与思念,都一眼望进灵魂深处去。
他看到她清减的脸庞,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那双曾经灵动慧黠、如今却盛满了太多沉重与坚韧的眸子里,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闪烁着水光。
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眉宇间新添的纹路,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无法掩饰的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那如同岩浆般在她注视下缓缓涌动、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无尽情意。
“薇……”他终于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无比真实地响在她的耳边。
“惊鸿……”林薇的声音哽咽了,所有准备好的话语,所有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声呼唤中土崩瓦解。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她却努力扬起了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伸出手,不是去拥抱她,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紧紧交握在身前的、冰凉颤抖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熟悉的薄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一股坚实而令人安心的力量,瞬间传递过来,驱散了她体内最后一丝寒意与不安。
“我回来了。”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郑重如同誓言。
“嗯。”林薇用力地点头,泪水流得更凶,却笑得更加明媚,“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顾言笙为他们安排的下榻处,位于沙坪坝一处相对安静的小院,远离市中心的喧嚣,也避开了各方势力的耳目。这里原本是一位开明乡绅的别业,战时借与文化界人士暂住,环境清幽,带着几分与战时紧张格格不入的田园诗意。
简单的安顿之后,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坐在燃着炭盆、暖意融融的客堂里,捧着翠儿沏上的热茶,一时间,竟都有些相对无言的恍惚。
分离不过数月,却仿佛已隔了一生那般漫长。其间经历的生死考验、诬陷逃亡、舆论风暴、沉冤得雪……太多太多的事情,沉重得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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