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猎物入网,来自宫墙的“密报”(1/2)
第247章:猎物入网,来自宫墙的“密报”
卯光未出,宫墙先有露。南宫西隅的一段旧墙,昨夜被风雨舔过,今晨凝了一层细白。白得像新磨的粉,却在露珠沿着缝纹下滑的时候,缓缓显出几笔极淡的字——像从石头里长出来的草。头一笔歪着,第二笔抖着,第三笔忽然稳了,像写字的人喘了一口气,才敢写下去。字不过十来个:“三更后,西掖门,钥在铃下。”末了画了一个极小的“角”形——那是阙门下那支“笔”的暗记。
巡更的小军以为是潮痕,正要袖拭,被一只细白的手按住。阿芷从阴里现身,指尖轻触露珠,不擦,只沿着字的末尾抖了一下。那笔不散。她低声道:“是明矾水。”又抬眼顺着墙头看了一圈,见砖缝间塞着一小片麻皮,麻皮上有一粒米大小的绛色斑。她想了想,把麻皮拨出,露出么,是指路。
“去请祭酒。”她对巡更的兵道,“风不许动。”
兵不懂风,但懂命。他把手收紧,连呼吸都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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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来的时候,天还在一层纸后。他伸指在“角”字上点了一下,露珠沾到指腹,凉丝丝的。他问:“巡更什么时候发现?”
“刚折更。”阿芷答,“露一成,字才显。”
郭嘉把手缩回袖里,像是把那一点凉暂存起来。他眯着眼看了片刻,低声笑了一下:“猎物自己把尾巴翻出来了。”他侧头看墙脚,“‘铃’在何处?”
“西掖门外廊下有一串废铃。”阿芷道,“昨日风大,它不响,今日要响。”
“钥在铃下,”郭嘉把字一笔笔默在心里,“便是说,今夜三更,西掖门会开;开了,必有人要从太庙向西挪东西。东西是‘匣’,还是‘血’?”
阿芷道:“可能都不是,是‘名’。”
郭嘉笑意更淡:“血写在名上,比写在纸上狠。”他转身看向东,“去吧。‘画皮’的人铺皮,‘网’的人下网。”
阿芷点头退去。
郭嘉没有立刻走。他仰头,望那道墙。昨夜他把那只旧匣亲手塞进祧下,看着石块落回原处,听见地在喉底里“嗯”了一声。今日一早,墙自己说话——不是匣,是门,是钥匙,是人心里要走的一条路。他在心里把“路”与“网”叠了一叠,叠成一张看不见的图。图的四角各有一枚点:西掖门、太庙侧廊、尚书台的后门、执金吾署旁的小桥。他把指腹在“角”字上再按了一下,像把绳头系牢。
“去尚书台。”他说,“先把‘法’钉上,再把‘人’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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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台的晨风带着纸屑的味道。荀彧面前的“十条”已经成文,置于砚旁,墨色新。郭嘉一眼掠过,“器归官”“责入律”“三年一复审”“不得入家庙”四条最重,他伸手将末尾那枚极轻的“停”按了按:“风乱三次——”
“——礼可停。”荀彧接上,声音淡而准。
“今日不止礼要停,人也要停。”郭嘉把“宫墙密报”的十来字轻轻说了一遍,“西掖门开,钥在铃下。这一行不是告密,是请人来‘演’。写字的那支笔,仍想救礼。他在诱另一种刀出鞘。刀一出,我们才好收。”
荀彧抬眼:“廷尉与执金吾?”
“廷尉拿‘罪’,执金吾拿‘人’。”郭嘉笑,“我拿‘网’。”他把“十条”收走一份,又把一抹细粉放在案角,“闻一下。”
荀彧嗅之,低咳:“白芍末?”
“白芍混少许细荠汁。”郭嘉道,“撒在西掖门槛与太庙回廊的石缝里。人脚上若有油,过处会现淡黄。黄不显,风一吹,便显。”他顿了顿,“还有‘黛’。在太庙西侧碑龛上抹一线。谁碰了,明早从殿里走出来,眉角会暗。”
“这便是你的‘无声的眼睛’。”荀彧看他,“你要谁看?”
“我要‘他们’以为没人看。”郭嘉笑了,笑意里有风,“真眼在‘风簿’上。蔡娘子今明两夜坐殿北。风若乱三次,她只要按一下‘角’。”
“角?”荀彧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连阙门那支笔也把他画进网里了。”
“出笔的人,总要落笔。”郭嘉道,“我怕的是他绝望,不怕他出手。”
荀彧沉默一息:“我签。”笔落,“十条”就此入簿。他把另一支笔递回去,“你签你的‘网’。”
郭嘉笑,落下“度”字之边的一小划,轻得像风掠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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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执金吾署与廷尉府各放出一批便服军吏,交错布在四处:西掖门外的槐树下、太庙侧门的葡萄架旁、尚书台后门的石阶口、少府监墙角的驳砖外。每一处都静,各自盯着自己的“无”。郭嘉在丞相府的廊阴里看风。丝先动,竹后鸣,骨片末尾压住一记极低的音。他心里捻了一遍“等”,又在“等”字的尾巴上加了一个小小的钩:今天不去丞相府前院,路让出来。他对亲兵道:“辰末前,主公不出。让人‘看’,看得见空。”
亲兵得命。
阿芷在太庙西侧的碑龛前把一条黛抹了个“极细”,再退开三步,对准光看。黛不显。她满意,转头去看廊角那只“哑铃”。铃在风里一点不响,像在闭目打坐。她把耳贴在柱上,听了三息,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一阵簇拥的足音,像很多草同时被风压了一下,又弹起来。
“人来了。”她对廊阴里的人说。
“人还未近。”那人答。他是廷尉府的一名老吏,黑得发亮,眼睛很慢。他慢慢开口:“看‘墙’。”
“哪堵墙?”阿芷玩笑。
“人心那堵。”老吏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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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宫城西面,云压了下来。云压得低,风便怯。怯风里最容易看见人心——因为人心一怯,脚步就会轻,眼睛就会快,手就会颤。西掖门廊下一串废铃忽然叮地自响了一声,极小,极短。廊下一个黄门微微一惊,伸手去摸铃下的灰。灰里有一枚极细的钥齿。他指尖一捻,钥齿藏进袖里。他瞥一眼四面,外头寂静。再回头,一只手已按上他的腕——不是拦,是轻轻的催。“走。”一个极淡的声音在他耳后响。那声音太淡,像睡前别人对你说“晚安”。
两个人贴墙而行。墙角的黛微不可见地深了一线。太庙西侧,碑龛的阴影里有一截衣角轻轻过。黛在衣角上粘了一个极薄的吻。廊上留下一点更黄的黄。门槛上的白芍粉在脚底下被带出两朵半月形的浅痕。每一朵都落在阿芷的“风簿”上——不是字,是一颗浅点。她在心里数:一、二,停,一……那停,是人心的停,不是风的停。
“入网。”她低声。
廷尉的老吏在阴里笑了一下,把一小片薄薄的纸从袖里抽出来,纸上写着两句话:“只看脚,不看脸。只看停,不看跑。”他把纸折成两半,塞进袖里,又把手按在心口——心口是“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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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西掖门开了一线。那线在黑里像一只新裂开的眼,没睫毛,只有白。门内出来三人,一黄门,两内侍,腰侧都挂着一根细绳。前三步稳,第四步稍滑,第五步复稳。第五步落下的时候,阿芷的“风簿”上第三颗点落下。她没动。第六步之后,她把簿合上,轻轻向殿北那边一点——那是“耳”的方向。
殿北,蔡文姬端坐。她面前摆着郭嘉留的那面小铜镜,镜里收着殿檐的一角与一缕风。她听殿角的风,风里有“丝”。第一次,丝先动,竹后鸣,骨末压低;第二次,丝乱了一个“齿”,竹急半拍,骨末迟到;第三次,丝与竹之间隔了一线“空”。她把手在桌沿上按了一下——不重,像在木面为一首曲定拍子:角。
角,是短促的一声,是大乐里引人心转向的那个点。她知道她按下去的时候,城里另一个地方,会有一块薄薄的纸被捻碎,会有一根极细的丝被拉紧,会有一只“眼”睁开。
郭嘉在丞相府廊下站了很久。他不看风铃,他看窗棂上的那根丝。丝一直稳。忽然,他看见丝头在风里往回收了一指甲那么长。他笑了一下,笑意淡:“角到了。”他低声对亲兵:“封西掖门的‘出路’,留‘回路’。”又对使者:“廷尉从太庙西廊截,执金吾从尚书台后门迎。少府监那边,不动。”
“为何少府不动?”亲兵不解。
“我要他们自己来。”郭嘉眼神很浅,“猎物入网,不能全靠网。要靠它自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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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西侧回廊,三人贴墙行。廊角的石缝里很干净,干净得不像今晚刚扫过,是像有人在晚饭前就把它收拾好了。走在前头的黄门忽觉脚底有一点“软”,一软,心就怯。他停了一下,回头看。停,阿芷的“风簿”上又落下一点。她侧身,手离了柱半寸。老吏拦住她,摇头:再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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