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死域薪尘（1/2）
绝对的死寂。
不是无声，而是声音这个概念本身，仿佛被这片天地彻底摒弃。陆谦的身体被归墟通道最后那无可抗拒的吞噬伟力狠狠抛出，如同被巨神丢弃的破烂玩偶，翻滚着坠向未知的深渊。没有风声，没有心跳声，没有血液奔流的声响，甚至没有骨骼摩擦的微响——所有属于生命、属于运动的声响，在进入这片领域的瞬间，便被那无处不在的、浓稠如实质的死寂彻底抹除。
他重重地砸在一片坚硬、冰冷、带着某种奇异弹性的“地面”上。冲击力让本就重创的身体发出无声的剧痛呻吟，暗金色的血液从胸前焦黑的创口和右臂的裂痕中渗出，却诡异地悬浮在伤口边缘，既不滴落，也不流淌，如同凝固的暗金琥珀。他挣扎着抬起头，混沌星璇之眸艰难地适应着这片连光线都显得吝啬的诡异世界。
视野所及，是永恒的昏暝。
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深灰色浓云。云层厚重得如同铅铸，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透不出一丝天光，只有一种源自其本身的、病态的、死气沉沉的暗沉辉晕，勉强勾勒出下方世界的轮廓。
大地，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死水”。这水并非液态，更像是一种凝固的、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胶质，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死寂得不起一丝涟漪。它无声地蔓延，吞噬着一切坠入其中的存在，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死亡气息。归墟死水。
在这片死寂的黑水大地上，零星地、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岛屿”。它们并非岩石构成，更像是某种早已死去、石化、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巨兽的残骸。扭曲的、布满孔洞的苍白骨骼从黑色的“死水”中刺出，指向灰暗的天空；巨大的、布满螺旋纹路的甲壳半沉半浮；断裂的、如同山峦般的肢体扭曲地堆积在一起，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仿佛真菌又似矿物质的沉积物。这些巨兽残骸形成的岛屿，是这片死寂黑域中唯一的“陆地”，散发着比死水本身更加古老、更加绝望的腐朽气息。
更远处，在目力几乎无法企及的灰暗地平线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座座倾斜的、断裂的、由某种腐朽青铜构筑的巨型建筑群，如同远古神魔废弃的宫殿，沉默地矗立在死水与浓云的交界处，被更加浓郁的灰雾笼罩，只留下模糊而狰狞的剪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不祥。
空气（如果存在的话）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仿佛亿万骸骨堆积腐烂后又被冰封亿万年的腐朽甜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碎的冰渣和死亡的尘埃，沉重地淤积在肺腑，带来一种灵魂都要被冻结、被污染的窒息感。无处不在的、粘稠的、蕴含着湮灭一切生机的归墟死意，如同无形的冰冷潮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试图将闯入者同化为这片死域的一部分。
“呃…”陆谦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诡异的麻木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暗金色的皮肤上裂痕遍布，裂痕深处不再是熔岩般的红光，而是流淌着一种粘稠、冰冷、如同水银般的灰黑色液体——那是过度引动湮灭魔性后失控反噬的具象化。魔性的凶戾并未消失，反而在这片死寂之地的刺激下，如同毒蛇般在手臂深处蛰伏、蠕动，伺机反扑，与侵入体内的归墟死意形成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
剧痛、冰冷、死寂、以及体内力量失控冲突带来的撕裂感，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初醒的混沌意识。慕清寒化为光雨消散前最后那平静而决绝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记忆的最深处，带来比肉体创伤更尖锐的痛楚和几乎将他淹没的、窒息般的愧疚与悲恸。
就在这时——
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冰蓝色光芒，如同沉入无尽黑暗深渊的最后星火，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亮起！
是慕清寒！
这光芒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死寂和冰冷吞噬，却顽强地穿透了归墟死意的阻隔，传递而来！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残存的灵魂印记，一种源自冰魄心钥最深处的、守护执念的延续！
“清…寒…”陆谦破碎的意识中，这个名字带着无尽的酸楚。他猛地抬头，混沌星璇之眸疯狂扫视着这片绝望的死域！
没有！除了冰冷的巨兽残骸、粘稠的死水和永恒的灰暗，什么都没有！她的身体早已化为光雨融入通道，灵魂…难道也在这片死域中飘零？
不！那光芒的源头…很近！
陆谦的目光猛地垂下，死死盯向自己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
就在他摊开的、布满细小伤痕的左手掌心之中！
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冰蓝色光点，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光点极小，却异常纯粹，散发着与慕清寒灵魂同源的、熟悉的冰魄气息！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被强行剥离、寄托了最后守护意志的灵魂残烬！光点中心，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火星顽强地闪烁着，那是“薪火祭文”意志与她冰魄本源最后交融的痕迹！
是她在彻底消散前，在融入通道的最后一瞬，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强行剥离、投射到他掌心的！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遗存！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陆谦强行构筑的意识堤坝！他猛地攥紧了左手！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这缕微弱的光点融入自己的骨血！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合拢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尖锐的、撕裂死寂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座形如巨大断裂肋骨的苍白残骸岛屿后方激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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