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糖纸串起的槐香(1/1)
四月的风裹着槐花,簌簌落在院心的石桌上,像撒了层碎雪。小孙女举着竹筛子跑出院,要去槐树下接最新鲜的花瓣,筛子底特意垫了张印着槐花的糖纸,说“让花瓣落在甜上,更香”。
陆延坐在廊下编竹篮,篾条在他膝间翻飞,忽然从兜里摸出张玻璃糖纸,裹住片刚落的槐花,塞进篮底的缝隙里:“给篮子藏点香,装菜时都带着甜。”他想起太爷爷编筐时,总爱往缝隙里塞糖纸,说“糖纸能吸潮气,还能让筐子记着家的味”。
苏星晨在厨房揉面团,准备做槐花饼。案板上堆着晒好的槐花,旁边摆着个铁皮盒,里面是去年晒干的槐花,被太奶奶用糖纸分层包着,每层都透着淡淡的黄。“你太奶奶说,干槐花裹着糖纸存,能留住三分春味,”她打开最上层的糖纸,里面的槐花还带着点脆,“等新饼烙好,就着旧花的香,才算吃全了春天。”
小孙女提着满筛的槐花回来,糖纸底已经沾了层白生生的瓣,像给糖纸绣了层花边。她挑出最完整的几朵,用玻璃糖纸包成小束,插在窗台上的空瓶里:“给屋子戴朵香花,糖纸能让香跑慢些。”
陆延编完竹篮,往筐沿系了串糖纸——有太爷爷的牡丹糖纸,有小孙女的草莓糖纸,还有张去年的槐花糖纸,风一吹,彩纸晃着槐花香,像个会响的香包。“等会儿去给张奶奶送槐花,就用这筐装,”他把糖纸串理了理,“让她闻着香,看着甜。”
烙饼的香气漫出厨房时,小孙女趴在案板边,学着苏星晨的样子,往面团里裹糖纸包的槐花束。“给饼子藏个惊喜,咬到的人能甜一整年,”她把面团捏成歪歪扭扭的圆,糖纸边角从饼皮里探出来,像只白蝴蝶的翅膀。
第一锅槐花饼出锅,油香混着花香扑了满脸。苏星晨先给小孙女夹了块,饼皮酥脆,咬开时,糖纸里的槐花在舌尖散开,混着糖渣的绵,比往年多了层裹着甜的香。“有太奶奶的味道!”小丫头含着饼嘟囔,嘴角沾着点糖渍,被陆延用帕子擦掉时,还不忘把饼渣喂给石桌上的蚂蚁。
午后,三人坐在槐树下分食槐花饼。陆延拿起那块裹着糖纸的饼,轻轻掰开,玻璃糖纸被油浸得半透明,槐花从里面散出来,香得人鼻子发酸。“你太爷爷当年总说,槐花是老天爷撒的糖,不用花钱买,却比任何糖都金贵,”他把半块递给苏星晨,“他还说,糖纸包着的槐花,能存到冬天,泡在茶里,像喝着春天的太阳。”
苏星晨咬了口饼,忽然想起储藏室的木箱里,有太奶奶的旧茶罐,罐口用糖纸封着,里面是前年的干槐花,被糖纸的甜浸得发润。她起身去取茶罐时,小孙女已经抱着糖纸册追了出来,册子里新添了页“槐花糖纸”,上面贴着今天的槐花糖纸,还压着片新鲜的瓣。
“太奶奶的茶罐也得尝尝新花!”小丫头踮脚把茶罐盖打开,糖纸封条上的槐花图案,与新采的瓣重叠在一起,像幅跨越两年的画。陆延往罐里撒了把新槐花,说“让新旧香缠在一起,泡出的茶才够浓”。
傍晚的风带着槐花香,吹得院角的糖纸串哗啦响。小孙女把吃剩的饼渣包在槐花糖纸里,埋进槐树下的土里:“给树根喂点甜,明年结更多花。”她拍了拍土,糖纸的边角从土里露出来,像给树系了个香铃铛。
陆延把装槐花的竹篮挂在屋檐下,糖纸串在篮沿晃着,香得招来了蜜蜂。苏星晨收拾案板时,发现缝隙里卡着片糖纸,沾着点槐花馅,像春天偷偷留下的甜吻。
夜色降临时,厨房的窗还开着条缝,让槐香混着糖纸的甜飘进来,落在晾着的槐花饼上。小孙女抱着糖纸册躺在床上,册子里的槐花糖纸在月光下泛着淡影,像谁在她梦里,撒了把裹着糖的香。
陆延和苏星晨坐在廊下,听着槐树叶的沙沙声,像太奶奶在说“今年的花甜,存着吧”。他们知道,这些裹着糖纸的槐花,会和去年的、前年的香混在一起,在时光里慢慢酿,等冬天来时,泡在茶里,依旧是满杯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