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生死决战篇】卷终天问(2/2)
第一颗是赤色的,尾迹拖得很长,像蛟龙的尾巴在夜空里扫过,光带里能看到细小的红色光点,是蛟龙气的样子;第二颗是青色的,光带像鼎身的纹路,一圈圈绕着,泛着青铜的冷光;第三颗是白色的,光带像汞珠在流动,散着细碎的银辉;第四颗是黄色的,像土的颜色,沉稳厚重;第五颗是黑色的,像墨,却不压抑,透着温润;第六颗是紫色的,像崖边的紫藤花,柔和;第七颗是金色的,最亮,光带把前面六颗的颜色都裹了进去,像一道七彩的虹。
“是‘星气交感’!”墨丁的声音里满是敬畏,他慌忙从怀里掏出墨家的“天枢盘”——这盘是用整块黑曜石做的,盘面刻着二十八星宿的位置,用的是“错银工艺”,星点都是用银片嵌进去的。他把天枢盘放在地上,盘上的银点立刻和天上的流星呼应起来,发出淡淡的光,“先师的笔记里写过,‘星气交感’是千年难遇的异象,只有当人、器、地、天四者都顺了道,星辰才会把自己的气降下来,和地上的物呼应。”
七颗流星的光带在天幕上转了个圈,然后开始慢慢凝聚。赤色的光带先动,在半空里凝成了一个“道”字——笔锋苍劲,和戍嗣子鼎上的铭文很像,落笔的地方还带着一点龙纹的暗痕,是赤霄剑里龙气的印记;接着是青色的光带,流动着凝成“法”字,笔画婉转,像巫峡的江水,弯弯曲曲却很顺;然后是白色的光带,散漫地聚在一起,没有刻意的笔画,却自然天成地成了“自”字,像星轨的形状;最后是七彩的光带,交融在一起,柔和地化作“然”字,每个笔画里都能看到前面六种颜色的影子。
“道——法——自——然。”墨丁跟着念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颤抖,天枢盘上的银点此刻亮得刺眼,盘中心的“太极图”(墨家刻的,和道家的太极图很像)开始慢慢转动,“这是……这是天在写字?”
巴清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离那四个字更近了些。“道法自然”四个字悬在神女峰的上空,有一丈多高,银辉从字的笔画里洒下来,落在崖下的鼎片上。神奇的是,那些银辉落在鼎片上时,竟像拓印一样,把“道法自然”四个字刻在了鼎身,和原来的“鼎革有道”铭文完美地咬合在一起——“道”字的最后一笔,正好连在“鼎革有道”的“道”字上,像早就设计好的一样。
指尖抚过鼎身上新刻的“法”字,巴清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进了身体,不是巫力的灼热,不是汞气的冰凉,是温和的、舒服的暖意,像春日里的阳光晒在身上。她忽然懂了黑衣人遗落的龟甲片上“强为者,鼎折足”的意思——鼎的“足”,是顺应地脉的支撑;人的“足”,是顺应道的行走;剑的“足”,是顺应器的本性。强行折了“足”,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漫过了堤岸:十五岁在巴郡矿洞时,她第一次见汞珠,那时她不懂巫术,只是跟着矿工行事——汞珠怕热,就把矿洞的温度保持在“十度”(用矿里的“冰玉”降温);汞珠怕震,就轻拿轻放;汞珠要顺着矿脉流,就顺着矿脉挖槽。那时的汞珠很听话,能顺着槽流进容器里,没有一点浪费。后来她学了巫术,开始用巫力强行控汞,汞珠反而经常炸开,溅得满手都是。
重铸赤霄剑前,她在巫峡深潭边见过那条蛟龙——它在水里游得很自在,时而浮出水面吐泡泡,时而潜下去追鱼。那时剑还没铸,她只是远远看着,能感觉到蛟龙气里的平和。可后来为了铸剑,她让墨者把蛟龙困住,强行取血,蛟龙临死前的眼神里满是不甘,龙气也变得暴躁。现在想来,剑里的龙气之所以沉寂,是因为它本就不该被强行困在剑里。
“夫人快看!地脉在回血!”墨丁的惊呼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巴清低头看去,崖下的地缝里,一道细细的银辉正顺着地脉的纹路慢慢蔓延,像一条小蛇。那些之前被汞毒侵蚀的土壤,在银辉的照拂下,开始慢慢泛出淡绿——不是牡荆汁的绿,是草芽的绿,嫩得能掐出水。更奇的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汞毒,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顺着鼎身的饕餮纹慢慢流回鼎底,在鼎底聚成了一颗纯净的汞珠,没有一点黑色的杂质。汞珠滴落在石缝里时,石缝里竟冒出了一点小小的绿芽,是一株灵芝的苗——巫峡的老人说,灵芝是瑶姬的精魂变的,只长在有灵气的地方。
“这是‘道生之,德畜之’啊。”巴清轻声说,想起《老子》里的话——道生出万物,德滋养万物。鼎不被强行镇压,就能自己聚气;剑不被强行催动,就能自己醒魂;地脉不被强行堵塞,就能自己回血;汞毒不被强行对抗,就能自己净化。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和畜,人要做的,不是去掌控,是去守护这份生和畜。
流星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道法自然”四个字却没有消失,反而刻进了鼎身,刻进了剑里,刻进了巴清腕间的汞泪印记里——印记不再是之前的银点,变成了一道细细的银纹,和“道法自然”的笔画纹路一模一样,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抬手握住悬浮的赤霄剑,这一次,剑没有抗拒,反而传来一阵亲切的震颤,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剑格处的蟠螭纹亮了起来,和她腕间的银纹同步流转,一道淡红的龙气从剑刃里流出来,不是之前的暴躁,是平和的、温顺的,顺着她的手臂流进身体,和她的血脉慢慢融合。
“剑认您了。”墨丁的声音里满是欣慰,天枢盘上的银点已经暗了下去,却还留着淡淡的温度,“它之前不认,是因为您总想着用它镇、用它压;现在认,是因为您懂了,它的本性是守护,不是镇压。”
巴清握着剑,抬头看向天幕。天市垣的那颗异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的星轨,紫微垣的星子亮得很稳,地脉的搏动也很稳,鼎的银辉很稳,剑的龙气很稳。她知道巫山的危机还没完全过去——殷墟地宫里还有殷商王族的魂魄,咸阳宫里嬴政还在炼长生丹,黑衣人手里还有另一半龟甲,李斯的余党可能还在暗处。但此刻,她心里的迷茫像晨雾一样散了,只剩下清明。
夜风再次掠过峡谷,猿啼声又响了起来,却不再凄厉,反而带着几分悠远,像在和天上的星子对话。巴清望着神女峰,望着鼎,望着剑,望着腕间的银纹,终于明白:她要走的路,不是强行扭转天命,是顺应道的运行,守护万物的本性——这才是“镇护坤舆”的真正意思。
【四:剑指苍昊,卷终道启】
天快亮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是淡粉的颜色,像瑶姬飘带的边。巴清和墨丁一起,把崖下的九鼎残片都搬到了神女峰下的平地上,按照“九宫方位”排列——中央一块最大的鼎片对着神女峰的主峰,四角的鼎片分别对着朝云峰、松峦峰、集仙峰、飞凤峰,剩下的四块对着剩下的八峰。
“这样真的能镇住地脉?”墨丁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鼎片之间比划着,“没有用‘接骨胶’粘,没有刻符咒,甚至连缝隙都没堵上——万一地脉气太冲,把鼎片冲散了怎么办?”
巴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弯腰调整了一块鼎片的角度,让鼎片的缝隙正好对着巫峡江水流来的方向:“你看这巫峡的江,为什么能流了这么多年?因为它有峡口,有河道,气能顺出去。鼎片的缝隙就是地脉的‘峡口’,让地脉气能顺出去,而不是堵在里面。”她指着中央的鼎片,上面“道法自然”和“鼎革有道”的铭文还亮着,“后母戊鼎重八百多斤,为什么能立三千年?不是因为铸的时候加了多少铁,是因为它的鼎足正好对着地脉的‘支撑点’,顺着地脉的气,所以稳。我们排鼎片,也是顺着地脉的气,顺着星轨的方向,顺着鼎本身的性,不需要粘,不需要堵,它自己就会稳。”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块镇鼎石——石头是黑色的,表面刻着和殷墟地宫里一样的星轨纹,是黑衣人留在祭祀台上的。她把石头轻轻放在中央的鼎片上,刚一放下,石头就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一道淡银的光从石头里流出来,顺着鼎片的铭文蔓延,很快就流遍了所有的鼎片。
“您听!”墨丁突然竖起了耳朵。
巴清也听到了——远处巫咸山的方向,传来了三道轻微的“嗡”声,和镇鼎石的声音很像。那是大禹治水时,瑶姬协助埋下的三座青铜鼎,藏在巫咸山的深处,之前因为汞毒和怨灵的影响,一直沉寂着,现在被镇鼎石的气唤醒了。一道淡青的光从巫咸山方向射过来,和神女峰鼎片的银光连在了一起,像一道桥,横跨在巫山之间。
地脉的搏动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从鼎片传到脚边,再传到身体里,和腕间银纹的搏动、剑的龙气搏动,都变成了一个频率。崖下营地的篝火晃了晃,火焰从淡青色变成了温暖的橙红色,烧得更旺了。那些之前散落在地上的墨家工具,比如断了齿的“地脉锁”齿轮、掉了的护目镜、墨丁的天枢盘,都被银光轻轻托了起来,摆到了旁边的石头上,整整齐齐。
怨灵的黑雾已经彻底不见了,连一点黑色的痕迹都没留下,鼎片的下方,只余一小滩纯净的汞液,像一颗小小的银珠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巴清弯腰,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瓶——这是巴郡的贡品,瓶身刻着缠枝莲纹,她轻轻把汞液收进瓶里,指尖触到汞液时,没有一丝冰凉,反而很温润。
“之前在咸阳宫,嬴政炼的汞丹是黑色的,带着毒;现在这汞液是银色的,能生灵芝。”墨丁凑过来看了看玉瓶里的汞液,“都是汞,怎么差这么多?”
“因为嬴政是强行炼,把汞的本性改了;这汞是自然化,顺着自己的本性来。”巴清把玉瓶收进怀里,“就像老子说的‘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好和坏、毒和灵,本就没有定数,全看是不是顺应本性。强行改,好的也会变成坏的;顺着来,坏的也能变成好的。”
“夫人!您的印记!”墨丁突然指着巴清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惊喜。
巴清低头一看,腕间的银纹此刻亮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细线条,而是变成了一朵小小的饕餮纹,和鼎身上的饕餮纹一模一样。更奇的是,银纹里渗出了一丝淡淡的地脉气,顺着她的手臂流进心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像要飘起来一样——这是和道真正共鸣的感觉,不是靠巫力,不是靠血脉,是靠顺应。
“该去殷墟了。”巴清握紧赤霄剑,剑身上的“道法自然”铭文亮了一下,指向东北方的殷墟方向,“戍嗣子鼎的族徽、成汤王的卜辞、黑衣人是谁、‘鼎革天下’到底是什么意思,都在殷墟等着我们。”
墨丁点了点头,背上了装着墨家工具的行囊,行囊上还挂着那个断了齿的“地脉锁”齿轮——他说要带回去,改成“顺气轮”,用来帮地脉气流通。“赤霄军的残部已经在巫峡口集结了,刚才传信来的,连当年叛离的墨者都回来了,他们说……看了鼎的自愈,看了流星的字,懂了您的道,想跟着您一起去殷墟。”
东方的天际已经亮了,太阳露出了一点金边,把巫山的峰峦都染成了金色。巴清翻身上马,那是一匹墨者特意为她选的巫峡马,毛色是淡棕色的,很温顺。赤霄剑斜倚在肩头,剑穗是用巴郡矿洞的藤蔓做的,藤蔓上还缠着一颗小小的汞珠,是刚才鼎底收的,随着马蹄的晃动,汞珠折射着晨光,闪着细碎的光。
“走吧。”巴清轻轻夹了夹马腹,马慢慢往前走,蹄声踏碎了晨雾,在峡谷里传出淡淡的回响。
墨丁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天枢盘,盘上的银点虽然不亮了,却还留着“道法自然”的印记。他抬头看向神女峰,鼎片和镇鼎石的银光还在,像一团淡淡的云,护着巫山的地脉。
巴清回头望了一眼——鼎片的光晕里,一株小小的灵芝正从石缝里破土而出,晨露挂在灵芝的叶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和昨夜流星的颜色一模一样。她知道,这株灵芝,这鼎,这剑,这巫山的星,都是“道法自然”的证明。
前路或许还有风雨,殷墟或许还有谜团,秦朝的命运或许还在摇摆,但她不再迷茫。她握着顺应本性的剑,带着懂道的人,顺着星轨的方向,朝着殷墟走去——那里有殷商的秘辛,有鼎革的答案,有属于她的、顺应道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