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明末穿越,闯王一统 > 第164章 血柱疑云

第164章 血柱疑云(2/2)

目录

没有冗长的审判,没有冷静的核查。在一种被集体悲愤情绪裹挟的、近乎狂热的氛围中,命令被迅速执行。吴冰和十三名水手,被强行拖拽到木柱前,牢牢捆绑其上。他们口中被塞入破布,无法发出最后的声音,只有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不甘以及对遥远家乡最后一瞥的深深眷恋。随后,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混合着复仇呐喊与古老祷词的喧嚣中,代表着审判与献祭的长矛,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温热殷红的鲜血浸透了他们的衣衫,顺着木柱流淌,滴落在下方金黄色的沙地上,迅速洇开成一片片刺目而绝望的暗褐色痕迹,然后被不断吹拂的海风逐渐凝固。海鸥在不远处盘旋,发出尖利的鸣叫,海潮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一遍又一遍,仿佛试图冲刷这人间惨剧留下的痕迹,却又显得如此徒劳。

……

两日后,伴随着规律的海浪声和持续鼓荡的海风,大顺航队的主船队,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溜山国外围海域。朱成功站在伏波号高昂的船头上,举起那支珍贵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眺望着那片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郁郁葱葱、层次丰富的热带植被如同绿色的绒毯覆盖着起伏的岛屿,洁白的沙滩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从林间飞起,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感。

“奇怪,”朱成功放下望远镜,微微皱眉,眉宇间凝聚起一丝困惑与警惕,“按南福公所言,溜山国人若知我等前来,即便不出海远迎,海岸边也应有渔民作业、孩童嬉戏的活动迹象。为何眼下如此空旷,不见半个人影?连泊船的小湾也空空荡荡。”

一旁的戚睿涵也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这种过分的宁静,与南福公描述的常有渔民活动的海岸景象截然不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接过旁边刘菲含默默递来的望远镜,凑到眼前,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冰凉的黄铜镜筒抵在眉骨上,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那片平静得有些反常的沙滩,扫向海岸与茂密丛林交界的地方。突然,他的动作完全僵住了,呼吸也为之一窒。在那一排茂密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前方,那片空旷的金色沙地上,赫然立着十几根醒目的、突兀的、被刻意削尖顶端的深色木柱。而每根木柱上,似乎都绑着一个人形的、静止不动的黑影……

“那边……海岸上,立着很多柱子,”戚睿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紧绷,他将望远镜递给旁边面露关切的白诗悦和袁薇,“上面……绑着人。”

女孩子们接过望远镜依次看去,随即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白诗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望远镜的筒身;袁薇则紧紧抿住了线条优美的嘴唇,秀眉深锁,眼神凝重。即使隔得很远,无法看清那些身影的面容和具体细节,但那静止的、了无生气的姿态,那木柱冰冷而残酷的排列方式,以及整个场景所透出的那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与不祥气息,都让她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把船再靠近些,所有人员进入临战状态,保持最高警惕!”朱成功果断下令,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迅速扩散、加重。

庞大的船队开始调整帆向,小心翼翼地向着海岸方向缓缓驶近。随着距离的拉近,海岸线的细节愈发清晰,空气中的压抑感也愈发浓重。终于,他们看清了——那十四根如同墓碑般矗立的木柱上,绑着的正是失踪两日的吴冰和他带领的十三名水手。他们所有人的头颅都无力地低垂着,一动不动,胸前衣衫上一片深色的、已经彻底干涸板结的污迹,与木柱下方沙地上那些大片大片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痕迹连成一体,构成了一幅残酷而静止的画面。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具有了实质的重量,从那片死亡的海岸边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船队,连喧嚣的海浪声似乎都被这惨烈的一幕吸走了大部分音量。

“天啊……他们……他们全都……”董小倩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骇然与不忍。她虽在明末乱世经历过战阵,见过沙场厮杀,但如此残酷的、带有原始宗教仪式感的公开处决场面,依然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深入骨髓的心悸。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带着诚意来交流贸易的,从未主动起过冲突,他们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此毒手?”白诗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既有对同伴惨死的悲恸,更有对眼前这无法理解的野蛮行为的愤怒与困惑。

袁薇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冷静,分析道,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了她内心巨大的波澜:“看这情形,不像是一般的遭遇战或者海盗劫掠。这更像是一种……公开的处刑,或者带有某种献祭、惩戒意味的仪式。我们之间,一定存在巨大的误会。”

就在整个船队被眼前这骇人景象所震撼,悲愤、困惑与怒火在众多水手和士兵心中交织升腾之际,异变再生。

“嗖、嗖嗖——”几声尖锐而急促的破空之声,猛地从岸边茂密的丛林深处传来。几支制作粗糙但速度极快的箭矢,疾射而出,带着凌厉的势头,狠狠地钉在了伏波号船舷附近的厚实木板上,箭尾的宽大树叶羽毛兀自剧烈地颤动着。箭头是简单磨削过的竹子,箭身也是竹制,虽然制作不算精良,但近距离的威力依然不容小觑。

“敌袭,保护主帅和各位公子姑娘!”训练有素的护卫们反应极快,立刻举起厚重的盾牌,迅速在朱成功、戚睿涵、刁如苑、白诗悦、袁薇等人身前组成了一道紧密的防护墙。

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激怒了,他们纷纷“锵啷”一声拔出雪亮的刀剑,举起已经填装完毕的火铳,怒视着箭矢射来的丛林方向,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只需要朱成功一声令下,这些满腔悲愤的将士便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岸,与这些不分青红皂白就残忍杀害同伴、又发动偷袭的溜山国人决一死战。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战斗一触即发。

“且慢,朱将军,戚公子,诸位请稍安勿躁!”一个苍老而急切的声音高声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僵持。只见南福公快步从船尾另一侧,沿着船舷走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刚才射来、被他冒险拾起的竹箭。他走到被盾牌护卫着的朱成功和戚睿涵面前,将这支箭递上,同时又从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一支形制截然不同的箭矢。这支箭明显更加精良,箭头是精心打磨过的燧石,闪烁着坚硬而冷冽的光泽,箭身是致密沉重的乌木,箭羽则是整齐划一的海鸥羽毛,用某种鱼胶牢固地粘合。

“朱将军,戚公子,诸位请看,”南福公气息有些微喘,显然刚才的行动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但他的语气却异常坚定、清晰,“这是刚才从林中射来的箭,是溜山国人惯用的竹箭制式,老夫认得。”他举起手中那支粗糙的竹箭,然后又高高举起那支乌木燧石箭,“而这一支,是老朽方才趁乱在船舷东侧,靠近一处漂浮杂物的地方捡到的。这支箭,绝非溜山国之物。老朽当年在渤泥国,与沙玛·辛格那股印度海盗多次交手,对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正是他们麾下精锐惯用的标准箭矢。你们看,这两者截然不同!”

他指着海岸边那些木柱上惨死的兄弟,声音因激动和沉痛而微微发颤:“事情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吴冰他们无辜遇害,以及刚才这波来自林中的袭击,恐怕并非溜山国本意,或者至少,不是全部真相!定是有人——极可能就是拉杰那伙人——从中作梗,假冒我等之名,先行杀害了溜山国王子,再嫁祸于我们,意图挑起我们与溜山国之间的殊死搏斗!他们好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

朱成功和戚睿涵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他们接过两支截然不同的箭矢,仔细对比着材质、工艺和形制,又再次看向海岸边那些惨死的、无法瞑目的兄弟,回想起南福公之前关于拉杰狡诈如毒鮋的警告,一个阴险、歹毒而完整的阴谋轮廓,逐渐在他们脑海中清晰起来。

“是拉杰……一定是他。”戚睿涵沉声道,声音中充满了冰冷的怒意,“他抢先一步,杀害了溜山国王子,嫁祸给我们,又利用溜山国人的悲愤,诱使他们杀了我们的哨探,彻底断绝沟通的可能。如今再暗中放冷箭,是想彻底点燃战火,让我们双方不死不休。”

朱成功眼中寒光一闪,他身为全军统帅,深知肩头责任重大。一旦此时被怒火支配,下令登陆反击,无论最终胜负如何,都正中了拉杰的下怀,此行建立友好邦交、探索航路、宣扬国威的核心任务将彻底失败,而且还会在这片陌生的海域结下一个死敌,后续航程将步步维艰。他强压下内心深处为部下复仇的炽热怒火和立刻登陆与敌决战的冲动,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但绝对理智的决定:“传令各船,不得擅自登陆接战。保持防御圆形阵型,缓慢后撤,与海岸拉开安全距离!”

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达下去。甲板上的士兵们虽然眼中喷火,胸中憋闷,对岸上的敌人恨得咬牙切齿,但严格的军纪让他们选择了服从。船队开始有条不紊地调整方向,帆面转动,缓缓向深海方向退去。

紧接着,朱成功又对严阵以待的炮手下达了第二道命令:“所有火炮,瞄准海岸前方空旷无人沙滩区域,鸣放礼炮三响。注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攻击丛林和任何可能有人群聚集的方向!”

轰、轰、轰!三声震耳欲聋、如同晴天霹雳般的炮响,依次从伏波号以及侧翼的几艘大船上炸开。巨大的声浪在海湾内剧烈地回荡、碰撞,震得海面上波纹荡漾,成群的海鸟惊惶地从林中飞起,在空中盘旋尖鸣。

沉重的铁弹划过低平的弹道,狠狠地砸在空旷无人的沙滩上,瞬间激起数股冲天数丈高的沙柱,烟尘弥漫,沙石飞溅,在沙滩上留下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弹坑。这既是展示武力、警告对方勿要轻举妄动的威慑,更是表明己方态度的一种克制而强烈的信号——我们拥有瞬间摧毁性的强大武力,但我们选择了克制,我们不愿轻易开启战端。

惊天动地的炮声过后,海面与丛林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凝滞状态。方才还隐约传来骚动和喊杀声的丛林深处,此刻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那雷霆之威下屏住了呼吸,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拍打着船身和海岸,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哗哗声。

……

在丛林深处,那些原本埋伏好的、被仇恨和国王命令激励着的溜山国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神震怒般的巨响和沙滩上那恐怖无比的爆炸景象彻底惊呆了。他们手中的竹弓、石矛、投石索,在这等仿佛能撕裂大地、轰碎山峦的天雷般威力面前,显得如此原始、渺小,不堪一击。许多年轻的战士脸上露出了惊恐和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地缩低了身体。

“他们……他们为何只轰击空无一人的沙滩,却不攻打我们藏身的树林?”一个脸上涂着青色油彩的年轻战士,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颤抖问身边的部落头领。

那头领脸上同样写满了巨大的困惑、惊疑与后怕,他望着沙滩上那几个巨大的深坑,咽了口唾沫:“是啊……若他们真如拉杰所说,是凶残无比、意图毁灭一切的入侵者,拥有如此可怕的利器,为何不直接轰击我们藏身的这片丛林?刚才那几炮若是落在我们中间……”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寒意已经传递给了周围的每一个人。

消息被迅速传回了后方的王庭。巴沙德国王同样被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沙滩上的恐怖场景所深深震慑,但对方后续的沉默与退却,更让他被仇恨充斥的头脑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疑虑和冷静思考的空间。他并非完全的莽夫,能够统治这片岛屿多年,自有其审慎的一面。冷静下来细想,拉杰之前的说辞固然令人愤怒,但似乎一切都过于巧合、过于顺利,完全是单方面的指控。而那些被处死的外来者,至死都没有表现出凶悍的反抗,眼神中更多的是困惑和试图沟通的急切……还有那几艘明显是侦察用的小船,若真是大军先锋,似乎也有些不合常理。难道……真的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拉杰的话,真的完全可信吗?那几声只打沙滩、不伤人的炮响,又是什么意思?

而此刻,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拉杰,和他麾下那些如同幽灵般的海盗们,早已趁着溜山国人的注意力被大顺船队的到来、海岸惨状以及那震天炮声完全吸引的绝佳时机,悄无声息地驾着几艘轻快的小船,从岛屿另一侧那条只有他们知道的隐秘水道,如同滑溜的鱼群般悄然遁走,迅速消失在广阔无垠、波光粼粼的海洋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他只留下了猜疑、仇恨、鲜血和一片亟待拨开的沉重迷雾,笼罩在溜山国与大顺航队之间,考验着双方领导者的智慧与定力。

海风依旧不急不缓地吹拂着,带着海洋固有的咸腥气息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火药味。溜山国那片美丽而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海岸,在经历了短暂的骚动与雷霆般的警示后,陷入了一种更加复杂难言、暗流涌动的沉默之中。信任的基石尚未开始铺设,便已濒临彻底破碎,未来修复之路,注定布满荆棘,需要远超常人的耐心、勇气与智慧。

朱成功下令船队在安全距离下锚停泊,派出小艇巡逻警戒,却严禁任何人主动靠近海岸。他需要时间,需要思考,也需要等待对方可能出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沟通迹象。而戚睿涵、刘菲含等人,则围在南福公身边,开始更加详细地分析溜山国的社会结构、可能的沟通方式,以及如何在当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寻找打破僵局、揭穿阴谋的契机。甲板上的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明白,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可能的战争,更是一场关乎人性、智慧与耐心的严峻考验。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