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染血的符号(2/2)
------
宝昌典当行二楼,空气里的硝烟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郑永的胸口。
剧痛从右臂伤口一阵阵袭来,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鲜血浸透了蓝布袖管,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撕扯般的痛楚。他蜷缩在楼梯口破碎的杂物堆后,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砺的墙体和朽烂的家具碎片,尽可能缩小暴露的面积。左手紧握的驳壳枪枪口微微颤抖,稳稳地指向走廊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对手如同融入了阴影的毒蛇,没有丝毫声息。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压抑的呼吸,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和时间。他知道,对方的下一枪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射出,终结这场致命的僵持。他必须打破它!
郑永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火药味、血腥味和朽木尘土的空气灼烧着喉咙。他猛地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突。右手依旧死死地护在胸前,隔着粗布衣衫,紧压着怀中那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铜盒。他猛地身体向右前方一个假动作虚晃!肩膀带动身体做出一个极其逼真的扑出姿态!
“砰!”
枪声果然如影随形!子弹凶狠地撕裂空气,精准地打在郑永虚晃位置稍后一点的地板上!木屑爆裂!灼热的弹头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臂外侧擦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对方预判了他的假动作!狡猾至极!
就在枪响的同一刹那!郑永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利用对方开枪暴露位置的瞬间火光和枪声掩护,反向发力!不是向左,也不是向右!而是整个人如同狸猫般猛地向后翻滚!目标——楼梯口处通往一楼那幽暗、陡峭的木楼梯!
“砰!”第二颗子弹几乎是追着他翻滚的轨迹,再次狠狠钉入他刚才藏身处旁边的墙壁!砖屑飞溅!
郑永的身体在狭窄的楼梯口猛然蜷缩,背部狠狠撞在楼梯侧面的木栏杆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借助撞击的反作用力,身体没有丝毫停顿,顺着陡峭的楼梯台阶,不顾一切地向下翻滚!咚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在狭窄的楼梯通道内沉闷地回响!
“砰!砰!砰!”急促的枪声紧追着翻滚的身影射向楼梯!子弹打在木台阶和侧壁上,发出爆豆般的炸响!木屑和砖粉如同烟雾般弥漫开来!
翻滚!撞击!再翻滚!郑永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死死护住头脸和怀中的铜盒!右臂伤口在剧烈的撞击中彻底撕裂,鲜血狂涌,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木阶!刺骨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清醒!他必须下去!必须拉开距离!必须找到新的掩体!
楼梯并不长。几秒后,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郑永的身体狠狠砸在一楼楼梯转角处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一股血气直冲上来!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金星乱冒。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左手近乎本能地抬起驳壳枪,枪口死死指向二楼楼梯口那片被弥漫烟尘笼罩的黑暗!同时,身体拼命向楼梯下方那个堆放麻袋的角落阴影里缩去!
烟尘缓缓沉降。二楼的枪声停了。
死寂!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只有郑永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汗水、血水混合着灰尘,糊满了他的脸,遮蔽了部分视线。他死死盯着二楼楼梯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对手没有追下来?是在重新定位?还是在冷笑地等待着给予他致命一击?
时间一秒秒流逝,如同冰冷的刀刃在颈项上滑动。郑永的左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驳壳枪的准星在视野中微微晃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在他刚刚翻滚下来的楼梯台阶上,靠近转角黑暗处,几点深色的、粘稠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血迹!新鲜的!是刚才对手开枪时被自己击中留下的?!对方也伤了!
这个发现如同强心针!郑永的心脏猛地一缩!机会!对方并非不可战胜!他用尽力气,微微调整了一下枪口指向的角度,不再仅仅对着楼梯口,而是更靠近那片转角阴影的深处!屏住呼吸!
突然——
“咯吱…”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腐朽木头受压的呻吟,从二楼楼梯转角那片阴影深处传来!
来了!郑永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
------
沙利叶捏着那个微凉的油布包裹,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迅速环顾一片狼藉的管事房,确认再无遗漏的目光如同剃刀般刮过每一个角落。没有时间了!夫人的安危悬于一线,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他不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张管事一眼。两名卫兵已经重新回到门口,端着枪,脸色苍白惊惶地看着他。
“看好他!”沙利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不容置疑,“在我回来之前,他要是死了,或者有半点闪失,你们两个提头来见!”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卫兵,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他们的骨髓。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跨过破碎的门槛,沉重的军靴踏在回廊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回响,迅速消失在暮色四合、混乱嘈杂的官邸深处。
他没有走向大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隐秘的回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包着铜皮的橡木小门。门内是一条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螺旋石阶,向上延伸。这里是领事官邸内部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的紧急通道,直通纳吉尔领事的私人书房。冰冷的石阶盘旋而上,墙壁上老旧的煤气壁灯发出微弱摇曳的光,照亮脚下光滑磨损的石阶。沙利叶三步并作两步向上疾行,脚步声在封闭的通道里激起沉闷的回音。
书房厚重的雕花橡木门紧闭着。沙利叶没有敲门,直接拧动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书房内厚重的丝绒窗帘拉着,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纳吉尔领事并未坐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静静伫立在壁炉前。壁炉里没有生火,只有冰冷的、用大理石雕刻的炉架。他双手背在身后,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书房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沙利叶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反手轻轻带上房门。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书桌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
“督察长,”纳吉尔的背影纹丝未动,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