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染无影灯(2/2)
沈砚几步就跨到了手术台边,目光如电般扫过打开的腹腔。那一片狼藉和汹涌的出血,让他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刷手消毒(这又是一个严重的违规!),直接伸手:“手套!”器械护士被他的气势慑住,几乎是本能地将一副无菌手套拍在他伸出的手上。
沈砚的动作快如闪电,戴上手套,沾着血污的右手(只是简单冲洗过,并未达到手术标准!)直接探入了手术视野!他的手指精准地避开林晚晚正在按压的区域,直接探向出血最汹涌的子宫动脉区域!
“这里!髂内动脉分支!钳子!”他的声音冰冷而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林晚晚心头一震!她刚才的注意力被广泛的剥离面出血分散了,竟忽略了这根主要的责任血管!沈砚的判断精准得可怕!
助手立刻将血管钳递到沈砚手上。沈砚的手指稳定得如同机械,在粘滑的血泊中精准地分离组织,钳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滋啦——”电刀灼烧血管断端的声音响起,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汹涌的出血点之一,终于被暂时控制住!“这边!还有一处喷射!”林晚晚立刻指向另一侧。沈砚的目光随之移动,沾血的右手再次探出:“直角钳!”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确认。沈砚精准地接过器械,林晚晚默契地让开位置或提供暴露。他们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行云流水般的默契。沈砚负责钳夹主要的喷射性出血点,林晚晚则快速缝合止血相对弥漫的剥离面渗血,同时指挥着补液和用药。
在沈砚那染血的、带着违规气息的双手介入下,手术台上那令人绝望的出血狂潮,终于被一点点遏制住!虽然子宫依旧像一块浸透了血的海绵,虽然dIc的阴影仍在,但最凶险的几处“喷泉”被堵住了!“血压!!”林晚晚再次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85\/50!稳住了!稳住了!”麻醉师的声音带着激动。手术室里紧绷到极致的空气,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晚晚这才有片刻喘息,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砚。汗水同样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染血的手术衣上。他专注地处理着最后一处渗血点,侧脸的线条在无影灯下显得异常冷峻。然而,林晚晚敏锐地注意到沈砚的左臂!
尽管他极力维持着稳定,但那条卷起袖子的左臂,在操作细微的缝合动作时,肌肉的线条绷紧得异常僵硬,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抖!尤其是当他的动作需要牵扯到肩部时,他紧抿的唇线会瞬间绷得更紧,额角的冷汗也会渗出更多。他果然受伤了!而且不轻!就在这时
“血来了!o型血来了!”手术室的门再次滑开,一个护士抱着珍贵的血袋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立刻输上!”林晚晚立刻下令,同时看向沈砚,“沈医生,血到了!子宫情况太差,收缩无力,dIc还在消耗凝血因子,我建议……”
“切除。”沈砚头也没抬,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手上缝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子宫切除?!虽然这是抢救大出血、dIc产妇最后也是唯一的保命手段,但由沈砚如此平静甚至冷酷地说出来,还是让手术室里的人心头一凛。
林晚晚看着手术台上那片残破不堪、失去了生机的子宫,又看了看产妇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知道沈砚的决定是正确的,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但……“我来。”林晚晚的声音异常坚定,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沈砚,“你左臂需要处理。”
沈砚缝合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口罩看向林晚晚。汗水浸湿了他浓密的睫毛,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痛楚,有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有一丝……被看穿伤势的短暂错愕?
他没有立刻回答。手术室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和无影灯电流的轻微嗡鸣。几秒钟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林晚晚以为他会拒绝时,沈砚却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旁边让开了一步,将主刀的位置留给了林晚晚。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信任和托付。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重新站回主刀位。她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到指尖。她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而锐利,如同最精准的尺规,落在了那需要被切除的器官上。
无影灯惨白的光,照亮了她沾着血污的额头和那双坚定无比的眼睛,也照亮了旁边沈砚染血的肩头和他微微颤抖、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挺直的脊背。手术,进入最关键的阶段。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缝合线被打结剪断,当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间,当巡回护士开始清点器械发出清晰的声音……
林晚晚才仿佛从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搏杀中抽身而出,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她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器械车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手术衣里面的刷手服,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砚的方向。
他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手术室的角落,背靠着墙壁。手术帽和口罩已经摘下,露出那张线条冷硬、此刻却异常苍白的脸。汗水浸湿了鬓角,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他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只受伤的左臂,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整个左肩的肌肉都僵硬地紧绷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右手则无意识地按压在左肩胛的位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地上,扔着他那件染满大片暗红血迹的手术衣,像一团被遗弃的破布。
他像一头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与刚才手术台上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男人判若两人。
“沈医生……”林晚晚张了张嘴,想问他伤得怎么样,想问他电梯那边……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刚才手术中那种生死相依的默契,此刻在手术室冰冷的灯光下,似乎又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
是两个穿着深色西装、表情严肃、胸前挂着医院行政徽章的中年男人。他们身后,跟着神色紧张、额头冒汗的急诊科主任。整个手术室的气氛瞬间凝固。
为首那个面容刻板的西装男,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扫过一片狼藉的手术台(虽然已经清理,但痕迹犹在),扫过地上那团染血的手术衣,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个靠着墙、脸色苍白的沈砚身上。
“沈砚医生?”西装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公式化地开口,“我们是院方调查组。关于今晚急诊大厅发生的电梯严重事故,以及由此引发的后续事件,需要你立刻配合我们,接受询问调查。”“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