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潭溪村（2/2）

所以我懂得保护自己，不怕那些怪物。

只是……”他声音又低下去，“村里人都不信我，说我撒谎，有点失落。”

陌尘这才注意到大门上那些新贴的符箓。他起身走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符纸上熟悉的朱砂纹路。

这分明是第一世时，顾陌尘亲手教给君笙的护身符阵。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转身，围帽下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孩子：“你可知道你师尊是谁？”

孩子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道观中央那座高大的石像：“梦里的师尊，就和这石像一模一样。

所以村里出事之后，我一直守在这里，守着师尊的石像。”

陌尘心中的疑惑更深。

他并未入梦教过任何人。

少年借着一点光亮看着带着帷帽的人，看不清脸，他眼里带着光芒，嘴角微微笑着：“大哥哥你是我的师尊吗？”

陌尘也镇定说道：“要是你认我，我就是你的师尊。”

看着少年开心的搂住自己，他也再次真切的感受到阿笙是真的重生了。

许久他强压下翻涌的喜悦情绪，问道：“你可知村里变得诡异的源头在哪里？”

“在湖底下。”孩子立刻回答，小脸上满是认真，“湖水。

村里人就是吸了那些烟雾，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就在这时，道观大门被猛地撞开。

凌玉满身狼狈，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丝血腥味闯了进来，急声道：“公子，凌洲他……掉入湖中。”

陌尘周身气息骤然一冷：“凌玉，你和这孩子待在这里，护好他，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湖边。

“公子，这孩子是谁……”凌玉的话被甩在身后。

“他是你家神君转世。”陌尘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纵身跃入那死寂的湖水中。

湖水冰冷刺骨，浑浊不堪。

陌尘周身浮尘珠、避尘珠、空间戒自动亮起柔和的神光，驱散黑暗和污秽。

只见湖底深处，凌洲下半身已化为覆盖着蓝色鳞片的鱼尾，正挥舞着长矛，与数个被绿色烟雾缠绕、形如骷髅的水怪激烈搏斗，险象环生。

陌尘眼神一凛，月银剑瞬间出鞘。

冰冷的剑光在水中无声炸开，磅礴的力量如冲击波般扩散，将围攻凌洲的怪物瞬间震飞，冲出湖面。

凌洲压力骤减，立刻配合默契，手中三叉戟光芒大盛，化作一个巨大的水蓝色囚笼，将那几个被震飞的怪物牢牢困住，瞬间绞杀成一滩腥臭的黑水。

剑气余威不止，直冲云霄，竟将笼罩潭溪村多日的厚重浓雾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久违的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穿透云层，洒落下来。

那些在村中游荡、被绿色烟雾感染的村民，被阳光照射到，身上立刻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也变得迟缓呆滞。

凌洲立刻再次潜入湖底深处。

只见陌尘正站在一个巨大、锈迹斑斑、散发着不祥绿光的青铜炉鼎前。

炉鼎内，一种粘稠的墨绿色物质正在翻腾燃烧，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陌尘指尖凝聚着纯净的神力，毫不犹豫地探入炉中，强行掐灭了那诡异的火焰。

他单手提起那沉重的炉鼎，冲出湖面，带着它飞掠至远处的荒山。

月银剑光芒暴涨，一剑挥下。

轰——！

炉鼎应声粉碎。

无数碎片和残留的墨绿色粘液四溅，一股更浓烈的邪气冲天而起，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陌尘极其熟悉的、令他心悸的气息。

他不可思议的说着：“狐狸的气息，是仙尊的师弟月尘。”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疑惑，转身返回潭溪村。

道观前，湖水已肉眼可见地变得清澈，映照着重新露出的蓝天。

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阴霾，整个村子似乎都“活”了过来，虽然依旧破败，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已然消散。

陌尘回到道观前，看着被凌玉护在身后、正紧张地扒着门框张望的孩子，目光柔和了一瞬。

他转向正在整理湿漉漉衣袍的凌洲：“这里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凌洲一愣：“师尊？”

陌尘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为师传你的药道之术，正可在此处学以致用。待百姓身子恢复一些，替他们盖房种地。”

凌洲顿时垮下脸，指着自己还在滴水的鱼尾：“师尊，您就这样丢下弟子不管了？弟子可是人鱼族的王。

这腿……这尾巴还没干透呢。

种地盖房，真干不了。

一点都干不了啊。”

凌玉在一旁忍着笑。

陌尘瞥了他一眼：“为师去疗伤，没走远。”说完，径直走进道观，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一道淡淡的结界光晕随之亮起。

道观内，陌尘掐了个净衣诀，湿透的衣袍瞬间变得干爽。

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压制体内因动用神力而隐隐作痛的反噬旧伤。

那孩子，见他又没了动静，无聊地坐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围帽下模糊的轮廓。

他好奇极了，小手几次悄悄伸出去，想掀开那碍事的围帽看看这位厉害又温柔的大哥哥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每次指尖快要碰到时，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来，只敢在心里偷偷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陌尘缓缓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充满好奇的乌黑眸子。

“我带你离开这里，”陌尘的声音透过围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可愿跟我走？”

他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猛地点头：“真的？”

“真的。”陌尘起身。

他立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仰着小脸，充满期待：“大哥哥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一直都没有名字。”

陌尘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他，微微俯身，围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布料，落在他稚嫩却已见俊秀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一个名字在唇齿间酝酿，带着跨越轮回的重量：

“顾君笙。如何？”

“顾君笙……”小君笙喃喃地念着，小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用力点头，

“好听，以后我就是大哥哥的人。”他主动伸出小手，抓住了陌尘垂在身侧的手指。

陌尘牵着他小小的手，推开道观大门。

门外，被凌洲和凌玉暂时安抚、聚集起来的幸存村民们，看到他们出来，又看到恢复清澈的湖水和洒满阳光的村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知是谁先带头，村民们纷纷朝着陌尘的方向跪拜下来：

“多谢仙尊救命大恩啊。”

“仙尊法力无边，赶走了妖怪，救了咱们潭溪村。”

“仙尊是活菩萨转世。

我们给您磕头了。”

“要不是仙尊，我们这些人早就变成怪物死光了啊。”

“仙尊的大恩大德，我们潭溪村永世不忘。”

感激涕零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陌尘发自肺腑的崇敬。

陌尘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小君笙则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奇又有些怯生地打量着这些跪拜的人。

陌尘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只认定了陌尘为师尊。

凌洲正忙着按村民的症状分拣草药，一抬头看见小君笙亦步亦趋地粘着师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嚷道：“喂，那小孩，你干嘛老跟着我师尊晃悠。

没看见我们正忙着。

没点眼力见儿。”

小君笙立刻挺起小胸膛，大声反驳：

“我有名字，我叫顾君笙。

不要叫我小孩。”

凌洲翻个白眼：“有名字了不起啊，有名字也不能老粘着我师尊。”

小君笙更不服气了，脆生生地宣布：

“大哥哥现在也是我的师尊。”

“嘿，你这小屁孩还敢顶嘴。”凌洲气得跳脚，对着道观方向喊道，“师尊，您看他，他顶撞弟子。”

道观内传来陌尘平静无波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以后，他便是你的小师弟。都安静些，莫再吵闹。

尽快将此地诸事处理妥当，我们也好回去。”

凌洲：“……”

他狠狠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小君笙，认命地继续捣鼓他的草药，嘴里还嘟囔着，

“人鱼王沦落成赤脚大夫兼泥瓦匠……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接下来的日子，潭溪村彻底忙碌起来。

第一日凌洲的临时医摊前大排长龙。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给村民把脉，嘴里还嘀咕：“这脉象浮滑……啧，浊气侵体未清……伸舌头。

啊——行了行了，下一个。”

凌玉成了他的最佳助手，忙前忙后地递药、包药。

陌尘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树下的石头上调息，小君笙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他脚边，托着腮帮子看凌洲“行医”，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第三日，救治告一段落，开始重建家园。清理废墟、搬运木料。

凌洲看着倒塌的房屋残骸和需要开垦的荒地，脸都绿了：“盖房子，开荒，师尊。

弟子这双手是拿长矛号令人鱼族民的，不是拿锄头刨地的。”

陌尘：“要是不想干，就回去。”

凌洲最怕的就是师尊这样不咸不淡的和自己说话，于是连忙解释：“弟子干就是了，您别这样对我，况且师尊都没有走，我不能走。”

陌尘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试图罢工的想法瞬间没了，拎着长矛对着荒地比划，结果一戟下去，地面炸开个大坑，碎石乱飞，吓得旁边递工具的村民一哆嗦。

凌玉无奈，接过他手里的工具：“歇着吧，我来。”

他力气大，动作麻利，很快成了主力。

陌尘却挽起月白锦袍的袖子，走到一位老农身边，虚心请教：“老人家，这地，该如何开垦？

种子又该如何播撒？”

老农受宠若惊，连忙指点：“仙尊折煞小老儿了。

这开荒啊，得先把草根石头清干净，土要翻得松软……这种菜种粮啊，讲究个时令节气，春种秋收，夏管冬藏，急不得的。”

陌尘听得认真，依言拿起一把锄头尝试。他动作起初有些笨拙僵硬，但学得极快，那份专注与放下身段的诚恳，让村民们更加敬重。

小君笙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捡捡小石头，递递小木棍，干得小脸通红。

第五日，日子在忙碌中飞逝。

倒塌的房屋被清理干净，新的房梁被架起，简陋但结实的棚屋一间间立了起来。

荒地被开垦成整齐的田垄，陌尘甚至亲手播下了第一批种子。

村民们朴实热情，不仅倾囊相授生存技巧，还拿出珍藏的粗粮野菜，非要款待他们。陌尘虽不重口腹之欲，却也领受了这份心意。

凌洲从一开始的抱怨连连，到后来也渐渐被这份热火朝天的重建氛围感染，虽然依旧笨手笨脚，偶尔还会被锄头砸到脚趾痛呼，但也不再偷懒，甚至会用他控水的天赋帮村民引水灌溉。

凌玉最受欢迎，哪里需要哪里搬。

小君笙像个小太阳，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给大人递水，帮老人捶背，清脆的笑声为这劫后重生的村落增添了许多生机。

陌尘话依旧不多，但看着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忙碌景象，看着小君笙无忧无虑的笑脸，围帽下的唇角，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潭溪村虽未完全恢复旧观，但已焕发出勃勃生机。

新的家园初具雏形，田野孕育着希望，村民们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临别前，村民们依依不舍地围在村口，千恩万谢。

“仙尊慢走，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小仙童，要听仙尊的话。”

“凌洲公子，凌玉公子，多谢你们了。

人鱼的王……也是好样的。”有村民笑着打趣凌洲。

凌洲难得地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摆摆手：“行了行了，都好好的吧。

本……本公子走了。”

陌尘牵着小君笙的手，对着村民们微微颔首。

小君笙也用力地朝大家挥手告别。

阳光正好，洒在通往山外的小路上。

陌尘牵着小徒弟，身后跟着凌洲和凌玉，踏上了归程。身后，是炊烟袅袅、重获新生的潭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