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落霞镇悲曲?痴缠孽缘终成烬(1/2)
陆云许离开荒村后,便循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官道往望仙城赶。
晓行夜宿七日,直到暮色漫过天际,一座依山傍水的城镇才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城门上“落霞镇”三个大字刻在陈旧的木匾上,经风历雨,泛着温润却斑驳的光泽,镇口酒旗被晚风扯得猎猎作响,隐约有丝竹声混着人声飘来——
他曾在途经的驿站听过,落霞镇是去望仙城的必经之地,眼下天色已晚,便决意在此留宿一夜,休整后再继续赶路。
入城时,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已上了门板,只有零星几家食铺还亮着灯。
城西方向却格外热闹,一座挂着“烟雨楼”牌匾的楼阁灯火通明,丝竹声与女子的笑语从雕花窗棂里溢出来,裹着浓郁的脂粉香,顺着晚风飘得满街都是。
陆云许寻了家毗邻烟雨楼的客栈,刚要抬脚迈入店门,眼角余光却瞥见客栈墙角蹲着个身影。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别着个缝缝补补的钱袋,袋口露出几枚铜板的边缘。
他双手死死抓着头发,肩膀不住地颤抖,像是在拼命压抑着哭声,连陆云许的脚步声靠近都没察觉。
直到陆云许停在他身前,青年才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慌乱与无助,像是迷途的幼兽——
这便是李想。
“这位兄台,可是遇到了难处?”
陆云许的声音温和,不带半分疏离。
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可李想眼中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太过真切,让他终究没能袖手旁观。
李想愣了愣,先是茫然地看着陆云许,随即苦笑一声,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声音沙哑:
“仙长……我在找欣莲,找了三天了,还是没找到她。”
他提到“欣莲”二字时,声音里满是疼惜,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章欣莲。
陆云许心中微奇,追问:
“欣莲是谁?”
“是我青梅竹马的姑娘。”
李想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向烟雨楼那片璀璨的灯火,痛楚像潮水般漫过眼底。
“去年我爹重病,要一大笔药钱救命,欣莲为了凑钱,就……就卖身进了烟雨楼。我攒了整整一年钱,想着这次一定能赎她出来。”
“可前几日去烟雨楼,老鸨龚波却说她已经跟了城南的王老爷,不肯让我见她。”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手指因为紧张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银票,还有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加起来约莫有五十两银子。
“这是我攒的所有钱,够赎身了,可她怎么就不肯见我呢?”
李想盯着那些钱,眼神里满是不解与委屈,像个迷路的孩子。
陆云许看着李想手中的钱,又望向烟雨楼那扇紧闭的大门,灯火映在门上,却透着几分冰冷。
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却没有点破,只是轻声道:
“若你信得过我,明日我陪你去烟雨楼一趟,或许能帮你见到她。”
李想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亮起光,像是濒临熄灭的烛火被重新点燃。
他对着陆云许深深一揖,声音里满是感激: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次日天刚亮,烟雨楼的朱漆大门才刚推开一条缝,李想就攥着钱袋,在陆云许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楼内的丫鬟正端着铜盆擦桌子,见李想衣着朴素,立刻皱起眉,挥着帕子就要驱赶:
“哪来的穷小子,也敢闯烟雨楼?”
可她的话刚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丫鬟抬头看向陆云许,见他周身虽无明显灵力波动,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连忙收敛了势利,躬身跑去通报老鸨龚波。
不多时,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扭着腰走了出来,她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满了金钗,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像秤砣般打量着陆云许和李想:
“这位仙长,还有这位小哥,不知今日来烟雨楼是寻乐子,还是……”
“我要见章欣莲。”
李想往前跨了一步,将钱袋递到老鸨龚波面前,声音带着急切。
“这是五十两银子,够赎她了,我带她走。”
老鸨龚波接过钱袋,用手指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没敢对陆云许造次,只是朝着楼上扬声喊道:
“欣莲,有人来赎你了,下来看看吧!”
楼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步步落在青砖上,像是踩在李想的心尖上。
章欣莲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绫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头发上插着两支赤金钗,脸上涂着浓妆,胭脂水粉的气息盖过了她原本的清雅——
这模样,与李想记忆中那个穿着粗布裙、眉眼干净的姑娘判若两人。
她看到李想时,眼中没有半分惊喜,反而满是冷淡,甚至带着几分嫌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想,你怎么又来了?”
章欣莲的声音刻意放得娇媚,却透着疏离,像隔了一层冰。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已经跟了王老爷,他能给我锦衣玉食,你能吗?你这五十两银子,连我一支金钗都买不起,还是赶紧拿回去吧。”
李想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发颤:
“欣莲,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明明说过,等我攒够钱就跟我走的……”
“那是以前的傻话。”
章欣莲打断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李想,望着楼外的街景,语气决绝。
“我在烟雨楼住惯了好日子,不想再跟你回乡下受苦。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李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窗外的晨霜还要白。
他手中的钱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银票散了一地,像纷飞的枯叶。
他想上前拉住章欣莲的衣袖,却被章欣莲用力推开:
“别碰我!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配得上我吗?”
陆云许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章欣莲垂在身侧的手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指节泛白。
她的冷淡像是装出来的,可那份嫌恶又太过真实,让人猜不透她心底到底藏着什么。
李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银票上。
他蹲下身,慌乱地捡起那些钱,像捡起破碎的心,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烟雨楼,连头都没回。
陆云许对着章欣莲微微颔首,也转身跟了出去,只留下章欣莲在原地,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有窗外的风,卷起她裙角的缠枝莲,无声地晃动。
接下来的两日,李想把自己关在客栈房间里,茶饭不思。
店小二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出来,房门从里面插着,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压抑哭声。
陆云许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劝——
有些伤口,终究要自己慢慢舔舐,旁人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抵不过当事人自己想通。
第三日深夜,客栈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陆云许打开门,只见李想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迹,他扶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神色焦急得快要哭出来:
“仙长!不好了!欣莲被王老爷打了!这孩子说,他看到欣莲被王老爷关在别院,还被鞭子抽!”
小乞丐约莫七八岁,脸上满是泥污,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怯生生的,躲在李想身后,小声说:
“我路过王老爷的别院,听到里面有姐姐的哭声,还看到王老爷拿着鞭子……抽得可狠了……”
陆云许心中一紧,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李想朝着城南的王老爷别院赶去。
夜色深沉,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三人急促的身影。
到了别院门口,只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声,夹杂着男子的怒骂:
“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子花钱买了你,你还敢犟嘴?”
陆云许推开大门,院内的空地上,章欣莲跪在地上,身上的绫罗裙被撕碎了好几处,露出的胳膊和背上满是血痕,像是一条条狰狞的红蛇。
王老爷手里拿着一根鞭子,鞭子上还沾着血,正扬手准备再次抽打她。
“住手!”
李想嘶吼着冲上前,挡在章欣莲身前,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幼鸟。
王老爷见有人突然闯入,顿时大怒,瞪着李想骂道: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
他挥起鞭子,带着风声朝着李想抽去。
陆云许抬手一扬,一道淡金色的灵力拂过,鞭子瞬间被拦在半空,随后“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王老爷见状,脸色瞬间惨白,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陆云许是修士,哪里还敢放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李想连忙扶起章欣莲,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
那是他之前为了给父亲治病,特意托人买的上好伤药,一直没舍得用。
他颤抖着打开药瓶,声音里满是疼惜:
“欣莲,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走,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可章欣莲却一把推开他,药瓶掉在地上,药粉撒了一地。
她眼中满是怒火,像是要把李想烧穿:
“李想!谁让你来多管闲事的?王老爷打我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跟你走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狠狠扔在李想面前,银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你上次掉在烟雨楼的钱,我替你捡回来了,你拿着钱赶紧走,以后别再管我的死活!”
章欣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嘴硬,像是在跟谁赌气。
李想愣住了,他看着地上的银子,又看着章欣莲满是血痕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欣莲,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我乐意!”
章欣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药粉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老爷能给我钱,能让我过好日子,你能吗?你除了会说些没用的承诺,还能做什么?”
她说完,转身踉跄着朝着别院外走去,脚步不稳,却始终没有回头。
李想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陆云许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子,指尖刚碰到银子,就发现银子
他展开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是章欣莲写的,只有短短一句话:
“去城西破庙,救我娘。”
陆云许心中一动,立刻扶起李想,声音坚定:
“她不是真心对你,她有苦衷,我们现在就去城西破庙看看。”
两人赶到城西破庙时,天还没亮,破庙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放在供桌上,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满地的灰尘和蛛网。
破庙的角落里,铺着一堆干草,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妇人躺在上面,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显然是重病缠身——
那便是章欣莲的母亲。
“娘!”
李想冲上前,跪在干草旁,轻轻握住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的手冰凉,李想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老妇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李想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想儿……你来了……欣莲她……还好吗?”
“欣莲她很好,她让我来照顾您。”
李想强忍着眼泪,从怀里掏出陆云许之前给他的疗伤丹药——
那是陆云许用灵力炼制的,对普通病痛也有奇效。
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喂到老妇人嘴里,又从水壶里倒出温水,一点点喂她喝下。
陆云许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明白了章欣莲的苦衷。
她怕李想担心,从没说过自己母亲还活着;
更没说过母亲的病需要长期用药,需要大量的钱。
她跟王老爷,或许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锦衣玉食,而是为了从王老爷那里要更多的钱,给母亲治病。
至于对李想的冷淡,不过是想让他彻底死心,不再被自己拖累——
她怕自己的处境,会连累这个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们先把伯母带回客栈,好好治疗。”
陆云许走上前,轻声说道,
“客栈里条件好,也方便照料,等章欣莲回来,一切就清楚了。”
李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老妇人——
老妇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轻得像片羽毛。
他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她,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李想寸步不离地守在章母身边,喂药、擦身、换衣,照顾得无微不至。
章母的病情渐渐好转,能勉强坐起来说话,眼中也有了神采。
陆云许则在客栈外留意着章欣莲的消息,可连着几日,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不知道,章欣莲为了从王老爷那里要到更多的药钱,答应了王老爷一个荒唐的要求——
陪他去城外的赌坊赌一夜。
王老爷嗜赌如命,却又总是输钱,他说只要章欣莲陪他去赌坊,赢了钱就分她一半,输了也给她一百两银子买药。
章欣莲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第五日傍晚,一个穿着烟雨楼丫鬟服饰的小姑娘突然跑到客栈,气喘吁吁地找到李想,神色慌张得不行:
“李公子!不好了!心莲姐在城外的赌坊被人扣下了!王老爷赌输了钱,把心莲姐抵给了赌坊老板,说要把她卖到外地去!”
李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要跟着丫鬟往城外跑。
陆云许紧随其后,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
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城外的赌坊建在一片荒地上,老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喧哗声。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酒气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赌徒们高声呐喊,拍着桌子,场面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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