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宁无尘与谢归雁(1/2)
北凉军营的庆功宴燃得疯,丈余高的火苗舔着夜空,把墨色都烧出暖橙的洞。
火焰“噼啪”啃着木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士兵的玄色披风上,又倏地熄灭。
营区里闹翻了天,酒碗撞得“叮当”响,粗嘎的笑骂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混着烤肉的焦香——
肥油滴进火里,“滋滋”冒起的青烟裹着麦酒的醇厚,漫过每一顶帐篷,是战后不管不顾的放纵。
谢归雁混在侍女堆里,像株被霜打蔫的白茅。
素白长裙洗得发透,领口磨出毛边,裙摆扫过草地时,能蹭到沾着酒渍的碎石。
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掩去里面翻涌的恨——
那恨太烈,几乎要烧穿眼底。
托盘稳稳托在胸前,瓷碗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上面摆着两只青瓷酒碗,一壶麦酒看着寻常,壶胆里却藏着“蚀心散”。
无色无味,入口便化,半个时辰内就能顺着血脉钻进灵脉,把那根支撑修士的根本啃成碎渣,悄无声息断了生机。
这药,是她在毒谷守了半年,用三根手指的伤换来的,是三年日夜熬出来的复仇刃。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从喧闹的人缝里扎过去,死死钉在主位的宁无尘身上。
他穿玄色战甲,甲片上的血渍没擦干净,暗红的印子顺着甲缝往下淌,像凝固的血泪。
火光在他脸上游移,把棱角分明的侧脸切得一半明一半暗,举杯时手腕一扬,动作洒脱得像斩落敌首,眉宇间是沙场磨出来的锐气,冷得能刮破脸。
谢归雁的指尖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麻——
谢家满门的血,就是这双手染的。
三年了,每个雨夜她都能听见父母的惨叫,兄长的嘶吼,这恨意早刻进骨头里,成了她活着的唯一念想。
三年前的暴雨夜,还在眼前晃。
陛下的密诏像道催命符,士兵们举着刀闯进谢家时,雨砸在瓦上“哗哗”响,把刀光都浇得发暗。
父亲扑在她身上,后背被长刀刺穿,血混着雨水淌下来,落在她脸上,先暖后冰;
母亲拉着她往柴房躲,被追来的修士一脚踹倒,颈间的血喷在柴草上,洇出黑褐色的斑;
兄长抄起剑拦在柴房外,他刚入金丹,哪敌得过一群杀红了眼的兵?
灵脉被震碎时,他还朝着柴房喊“快跑”,声音里全是血沫。
谢归雁缩在柴房的缝隙里,浑身抖得像筛糠,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最后轮到宁无尘——
他举着刀,刀尖滴着血,对着最后一个老仆。
可就在刀锋要劈下去时,他的手顿了顿,那双冷得像冰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犹豫。
雨顺着刀身往下淌,“嗒”地砸在地上,他最终转身走了,成了那场屠杀里,唯一没斩尽杀绝的人。
可这“留情”,在谢归雁看来比杀了她还恶心。
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是屠夫对蝼蚁的一时手软。
他照样踏过谢家的血,照样看着她的亲人死,凭什么因为这片刻的迟疑,就想摘干净?
恨意没减过半分,反而因为这丝“例外”,烧得更旺。
她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恨压下去,脚步稳了稳,朝着主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裙摆扫过沾着酒的草叶,心里默念:
爹娘,兄长,今日我就替你们报仇。
离宁无尘还有三步远时,她已经攥紧了酒壶的提梁,指尖都泛白了——
只要斟满这碗酒,看着他喝下去,这三年的苦就没白受。
可宁无尘突然放下酒碗,起身就走。
动作干脆,没看任何人,朝着角落的伤兵营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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