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故人托梦催归程(1/2)
黑风寨来袭的惊涛骇浪,终究化为了青丘日常的细碎涟漪。伤口在缓慢愈合,关隘在重新修筑,坊市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那喧嚣中,掺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悸与刻意营造的热闹。阵亡者的坟头长出了新草,他们的名字被刻上英灵碑,在祭奠的香火中,渐渐成为一段模糊的集体记忆。生活,以一种坚韧而又略带麻木的方式,继续着。
巨大的社会变革或创伤之后,生活常常会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平庸。青丘便是如此。老祖宗(青丘之主)的法旨依旧威严,玄诚子道长与邋遢道人(酒癫子)依旧在典籍库忙碌,胡清源长老依旧精明地处理着庶务,只是彼此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谨慎与距离。变革的激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务实的小心翼翼,一种“活下去”的疲惫共识。
林曦(林寒)的魂体在蕴魂池和胡灵儿(胡灵儿)的悉心照料下,已大致复原,甚至因祸得福,对“奇点”之卵的感应更加清晰圆融。但他心中的某个部分,却仿佛留在了那片硝烟弥漫的战场,或者更早之前,那个对一切充满疏离感的“听雨轩”。他成了青丘的英雄,备受礼遇。狐族见了他,会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带着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是对他这位“外乡人”卷入是非的怜悯,也是对他们自身无法摆脱命运摆布的哀矜。
他开始参与一些具体的事务。帮助优化防护阵法的能量节点,指导年轻狐族更有效地修炼静心法门,甚至参与了几次关于如何利用星晷古道坐标、建立预警机制的讨论。这些工作有意义,却琐碎,耗费心神。他像契诃夫小说中那些外省的知识分子,怀揣着某种理想,却不得不陷入无穷无尽的日常琐事与人际周旋之中,感到一种才华无处施展的苦闷。
他与胡灵儿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微妙而平静的阶段。他们依旧常常见面。有时在夕阳下的回廊散步,谈论刚读到的某段古籍,或者某处阵法改良的设想;有时在月色如水的夜晚,坐在后山那块熟悉的青石上,听着溪流潺潺,长时间沉默不语。胡灵儿变得更加沉静,眼眸深处那抹哀愁并未散去,只是被一种认命般的温柔所覆盖。她细心照料着林曦的起居,为他泡茶,陪他解闷,眼神中的情意清晰可见,却从未宣之于口。她知道他心有挂碍,知道他终将离去。这种明知结局却依然倾尽所有的付出,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与悲哀。
林曦享受着这份宁静与温情,这几乎是他漫长漂泊中罕有的慰藉。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星空时,一种更深的焦躁便会攫住他。他想起了聂小倩(聂娘娘)。那个在兰若寺废墟中,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他的女子。他离开多久了?她还好吗?星萤和豆子,在灵山脚下是否安全?他承诺过的归期,一拖再拖。而青丘这边,星晷古道的研究进展缓慢,黑风寨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内部看似团结,实则暗流涌动。他在这里,更像一个被“需要”的符号,一个应对危机的工具,而非一个找到了归宿的游子。
一日,他随胡清源去视察边境新修复的哨所。哨所建在悬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海。一个年轻的狐族哨兵,脸上还带着稚气,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中的弓箭。看到林曦,他紧张地行礼,眼中充满崇拜。
“林前辈,有您在,黑风寨的魔崽子肯定不敢再来了!”哨兵兴奋地说。
林曦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值守。”他走到崖边,望着无边无际的云海,心中一片茫然。守护?他守护了什么?一场惨胜?一个依旧危机四伏、前途未卜的僵局?他个人的力量,在这宏大的、充满惰性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一种契诃夫式的、对“徒劳”的深刻体认,涌上心头。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聂小倩站在兰若寺残破的庭院里,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哀婉,仿佛在问:“你何时归来?”接着,景象变幻,他看到了星萤和豆子,她们在山谷中翘首以盼,眼中是日复一日的等待与渐渐黯淡的希望。梦的最后,是胡灵儿的身影,她站在青丘的桃花树下,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笑容灿烂,却泪流满面。
林曦惊醒了。窗外月色正明,四周一片死寂。冷汗浸湿了他的魂体(模拟的触感)。梦中的画面如此清晰,如同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看似平静、实则停滞的生活,正在消磨他的意志,麻痹他的感知。他像契诃夫笔下那些被困在外省庄园的人们,谈论着未来,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旧生活,直到某天发现,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他起身,披衣走出栖云轩。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后山溪边。令他意外的是,胡灵儿竟然也在那里。她抱着膝盖坐在青石上,望着溪水发呆,单薄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灵儿?”林曦轻声唤道。
胡灵儿转过身,脸上竟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林曦,她慌忙擦去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林大哥,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林曦在她身边坐下,“你呢?”
胡灵儿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我梦到小谢姐姐了。”
林曦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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