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离意（2/2）

“是。”

平儿应道，虽心中忧虑，但见秦易如此镇定，也稍稍安心。

与此同时，荣国府内，却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闹得人仰马翻，颇不太平。

原来宝玉因厌烦那些络绎不绝前来拜年的世交亲友、官场同僚之间的虚礼客套、言不由衷。

竟趁着府中忙碌、无人留意他的空档，偷偷带着茗烟溜出府去。

跑到城外花枝巷袭人家里，和袭人的几个姐妹莺儿、蕙香等人吃年茶、玩笑取乐，直至傍晚时分才醉意醺醺、脚步虚浮地回来。

此事不知如何传到了贾政耳中，顿时引得他勃然大怒！

新年伊始，宾客盈门，正是需要子弟出面应酬、维系关系之时。

身为主家的嫡子，未来的承嗣人，竟如此不知礼数，不顾体统，跑出去与下人家眷厮混。

还醉酒而归，这简直是丢尽了贾府历代祖宗积攒下来的颜面！

加之近来府中诸事不顺，经济拮据，前程渺茫。

贾政心中积郁已久的怒火、失望与焦虑此刻尽数爆发。

当即命人将宝玉拖到书房，不顾闻讯匆匆赶来的贾母和王夫人的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亲自执起沉重的家法板子。

结结实实地将宝玉痛打了一顿。

直打得宝玉开始时还能哭喊求饶，后来便只剩下痛苦的呻吟，臀背上衣衫破裂，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黛玉正在房中与紫鹃说着闲话。

忽听得外面一片哭喊嘈杂之声。

心知不妙，待问明缘由，顿时又急又痛，也顾不得许多，忙赶往前院。

到了书房外，只见里面乱作一团。

宝玉已被小厮们抬了出来，面色惨白，人事不省地趴在软榻上，臀腿处一片狼藉。

袭人、麝月、秋纹等丫鬟围在一旁，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搂着宝玉“心肝肉儿”地哭叫，声音凄厉。

王夫人更是捶胸顿足，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口中不住埋怨贾政狠心。

看着眼前这般混乱、凄惨而又令人绝望的景象。

黛玉站在人群之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秦易那日在潇湘馆中，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说出的那句。

“随波逐流，并非良策”。

再看看眼前这烂泥扶不上墙、至今仍不谙世事艰难的宝玉。

和这外强中干、摇摇欲坠、只剩下一地鸡毛的家族。

一股巨大的、深入骨髓的悲哀与彻底的绝望。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攫住了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分心神。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背脊狠狠撞在冰凉的廊柱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软倒在地。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紫鹃慌忙上前扶住她，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不由骇然。

黛玉脸色苍白如雪，毫无血色。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推开紫鹃的手，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丝仿佛从绝望深渊中挣扎而出的决绝。

“回去……我们回潇湘馆去。”

这个家，这座看似繁华、内里早已腐朽的牢笼，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