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铁山那沾满生肉血水的狂笑和野兽般的咀嚼声（2/2）

就是现在！

赵秀琴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她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孩子紧紧缚在胸前，用布条缠牢，确保不会掉下。然后，她蹑手蹑脚地移到床边。这扇老旧的木窗，是唯一的生机！她屏住呼吸，指尖因为极度紧张而冰凉颤抖。一点，再一点……缓慢，轻柔……生怕发出一丝木头摩擦的“吱呀”声。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细小的声响都让她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窗棂终于被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冰冷的夜风混合着后院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猛地灌了进来！

赵秀琴身体僵住了！

就在推开窗户的瞬间，她的目光本能地向下望去——望向了后院！那个如同魔窟的源头！

猪圈里的魔猪们因为窗口透下的月光似乎暂时安静了一些。但那层覆盖在圈舍顶部的厚厚油毡和茅草投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绝非猪！

月光艰难地透过枝叶缝隙，在那浓重的黑暗里勾勒出一个庞大扭曲的轮廓！

它像一团蠕动的、没有固定形状的漆黑黏稠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无数点微弱的、散发着幽绿、暗红光泽的光点在黑影中诡异地明灭着！如同在沉睡与苏醒边缘挣扎的眼睛！一股远比猪圈臭味更加浓烈、更加深沉、凝聚了世间一切负面欲望的气息——贪婪、饥饿、毁灭——如同活物般弥漫开来！黑影的中心区域，似乎正对着地上一样什么东西（是那半只烤焦的肉块？还是马小六残骸的其他部分？），不时微微起伏一下，隐约传来轻微的、如同巨大湿滑物被挤压吸吮的……“滋溜……咕噜……”声！

饕餮！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炸响！那夜半的咀嚼声！那白日里猪圈中隐约传来的非猪嚎叫！老乞丐临死的诅咒！

它不是只存在于张铁山的梦里！它就蛰伏在后院的阴影中！它真的存在！它就在……吃！

巨大的惊骇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赵秀琴的心脏！她几乎就要发出惊叫！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喉咙里的声音，猛地将视线从那片令人灵魂震颤的黑暗漩涡中强行撕开！

不能看！不能惊动！逃离！只有逃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笨拙而艰难地从狭窄的窗缝中挤了出去！粗糙的窗框木刺刮破了她的胳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她却浑然不觉。脚尖一落地，冰冷潮湿的泥地让她打了个趔趄，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地扑向低矮的后墙！她用指甲抠着粗糙的土坯墙缝，手脚并用，几乎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向上攀爬！胸前的孩子仿佛成了千斤重担，每一次移动都让她喘不过气。翻过墙头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如同怪兽般蛰伏的老屋后院，也顾不上墙根的荆棘在身上刮出数道血痕，只是死死护住胸前的孩子，没命地朝着前方无尽的、未知的黑暗夜色中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哪里能容纳她们这对沾染着饕餮邪秽的母子。她只知道一点：离开！越远越好！离开那个用人血饲养邪魔的男人！离开那座被无数冤魂缠绕、被“饕餮”盘踞的魔窟！

她的身影如同一只被巨浪拍散的小舟，踉跄着、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迅速被辰州府深沉冰冷的夜色吞噬。而那低矮破败的院墙之后，在无人注视的角落，猪圈阴影里的巨大黑影似乎被方才窗户的响动和急促跑开的人气微微惊扰了一下。黑暗中，那无数点明灭的惨绿、暗红光点有瞬间的凝滞，似乎转向了赵秀琴消失的方向。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了嗜血与贪婪的气息如同涟漪般无声扩散开来，仿佛恶兽舔舐着刚刚被惊扰的猎物气息，随即，那滋溜的声响再次响起，如同深渊传来一声餍足却又永不满足的低叹。黑暗蠕动着，等待着，享用着……下一次“饲饵”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