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照夜鳞渊（1/2）
拳风撕裂了潭面死寂的空气。
劲风卷起泥污枯叶，裹着碧荷额前散乱的湿发向后倒飞！她沾满泥浆的嘴唇还凝固在怨毒尖笑的弧度，扭曲的疯狂尚在眼底燃烧——
轰！！！
暴拳砸落！
没有骨肉碎裂的沉闷，却似砸中了一口灌满浓泥的破革囊！
“噗——”
碧荷整个人如同被巨浪拍中的朽木浮筒，直直向后摔飞！后背结结实实撞在陈墨书方才靠坐过的、覆满厚腻湿苔的石壁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洞壁苔藓与滑腻的水珠簌簌崩落！
她的眼珠因瞬间的剧痛和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而陡然暴突！口中那喷薄欲出的恶毒诅咒被这足以震碎内脏的巨力轰然堵回喉咙深处！
“呃啊——”
一声混合着脏器碎裂和喉骨挤压的怪异闷嚎尚未成形——
异变陡生！
陈墨书暴拳砸下时带起的腥风，卷动了壁上那块滑腻厚重的苔藓毯！厚厚的青苔带着滑腻的水珠簌簌掀开，露出下方一片被遮掩的、天然凹陷的石隙！
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银芒！
一点锐利如寒星的光芒，猛地从那泥污苔藓剥离的黑暗石隙中刺出！
光芒映在陈墨书被狂暴怒意扭曲的脸上，如同九天落下的玄冰，瞬间将他眼中焚天的赤焰狠狠按灭！冻结了所有动作！
他的拳僵在半空，指骨上血迹混着污泥尚未滴落。
嗡！
世界被抽离了所有声音。
那一点银芒——半枚被污泥深深包裹的银钗头——那一点凝固了三载血泪的金色桃花蕊心——正颤巍巍地刺透石隙边缘厚厚的腐泥层，死死地、无声地嵌入他近乎爆裂的眼瞳深处！如同烧红的铁烙印下！
冷寂的洞窟深处，只有水滴砸落石面的微响。咚。咚。像沉重的鼓槌敲在凝固的心脏上。
一声被强行压抑的、破碎的、细微至极的抽息，从石隙后面那片无法窥视的浓稠黑暗中极其轻微地逸出。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冰冷石地上艰难挪动的摩擦声。
极其轻微。
却足以将陈墨书从凝固的石化状态中猛地撕醒！
“婉儿？！”
嘶吼如砂砾摩擦破铜！他扑向那石隙！身体撞开跌落在旁、死狗般喘息抽搐的碧荷！那双沾满污泥血迹的手指疯了一般死命抠向那枚嵌在腐泥里、只余一点尖角金蕊的银钗！
指甲劈裂，指腹磨破，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污泥糊满冰冷的银面——
嗤啦！
钗身带着一大团腥臭的黑泥被生生拔出！
石隙被扩大！
微弱的光线艰难地挤进石隙后的罅隙——
一簇枯草般纠结纠缠的、沾满污泥血垢的墨黑发丝下，露出一小片皮肉。皮肤呈一种死寂的青灰，紧紧包覆着颧骨，布满干涸皲裂的血痕与蹭刮的乌紫，干瘪如同失了血肉的骷髅。一双眼睛深陷在巨大的青黑眼窝里，眼睑吃力地抬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就在这丝缝隙艰难撑开的瞬间！
一双被无尽黑暗煎熬到仅余一丝微弱意志的瞳孔，被石隙外骤然涌入的光和那张猛然闯入视野、沾满血污泥泞、因极致狂悲与狂喜而扭曲变形的脸——
猛地刺穿！
咚！
心头剧震！那沉坠于无边混沌的残魂被这灼热的目光狠狠灼穿！
支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的脆弱细弦应声绷断！
粘稠凝固的污血混着涎水顺着干裂灰白的嘴角涌出。深陷的眼窝中，瞳孔骤然涣散！眼皮沉重地、无可挽回地重重砸落！
“不——！！！”陈墨书目眦尽裂！血泪模糊！
指爪更狂乱地撕刨着石隙边缘冰冷的岩石！石块崩落！他将半边身子死死挤进那狭窄湿冷的罅隙！拼死向那片沉入死亡深渊的黑暗伸出手臂！冰冷的石壁刮擦着臂膀皮开肉绽！
“拦住他！”
一道冰冷低沉的断喝，如同金铁交鸣，陡然自身后炸开！压过了陈墨书泣血的嘶吼和碧荷垂死的呛咳！
那声音来自洞窟角落。
那对老夫妇！
灰衣老妪佝偻的身形如同残烛熄灭前的最后一阵风颤！她猛然仰头！浑浊的泪光彻底消失！那双刚刚重获光明不久的眼中，此刻竟爆射出冰冷如同月下深潭寒水的幽芒！
枯瘦如鹰爪的双手倏然抬起，十指翻飞如莲花绽落！指尖瞬间划破冰冷停滞的空气，留下道道带着青寒残影的繁复轨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丝弦被急速拨动！发出低沉悠远、令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嗡鸣！
“玄冥敕令，洞开八荒地脉！”
苍老枯哑的嗓音化作古老的音节，冰冷威严，如同神谕降临！
轰隆——！
整个洞窟的地面剧烈震颤！如同沉睡的巨兽骤然惊醒！
青灰色岩石地面骤然碎裂！无数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裂开！裂缝中，并非灼热的熔岩或漆黑的阴煞，而是汹涌奔流而出的——冰冷！澄澈！如同万载冰川初融的寒泉！
一股极其纯粹清冽、仿佛来自碧落最深处的草木生灵本源清气，带着摧枯拉朽的磅礴生命力，瞬间充盈了整个洞窟！
哗啦啦——！
寒泉如有灵性！带着呼啸的冰冷生命气息，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碧色水练！如同青色巨龙出渊！闪电般扑向陈墨书面前那堵绝望的岩石壁垒！
就在寒泉水练即将撞上岩石的刹那！
白发老翁——一直沉默枯立如朽木的身影——骤然动了！
他的身体从佝偻状瞬间挺直！如同绷紧万年的绝世弓弦猛然弹直！枯槁的头颅猛地高高扬起！花白的须发根根怒张！
“昂——！”
一声决非人间可闻的长吟骤然从他胸腔深处震荡爆发！
声音并非刺耳！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共振的、古老而宏大的威仪！如同穿透九霄沉入九渊的龙吟！洞窟石壁间万年凝结的水珠被这长吟震得簌簌滚落！
就在长吟声贯穿天地的瞬间！
老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剧烈抖动模糊！如同水影被狂风吹皱！皮肤下隐现的并非血色脉络，而是一片片急速蔓延、细密无比的、闪烁着幽深青辉的角质棱纹！他高举的双臂衣衫尽数化为飞灰！露出两条覆盖着紧密排列、幽青如寒玉雕琢鳞片的臂膀！鳞片之下，筋肉如同坚韧的古藤虬结隆起！五指早已化作闪烁着森冷金属光泽的墨绿爪钩！
他张开遍布细密幽青鳞片的狰狞大口！对着那汹涌扑向石壁的生命寒泉猛地一吸！
呼——！
万载寒泉凝聚的生命精华如同受到至高召唤！瞬间化为一团凝练到极致、如同液态翡翠般的浓稠碧液！带着呼啸的生机，倒卷入老翁那张骤然变得巨大狰狞的蛇口之中！
他布满青鳞的身躯猛地膨胀！背后残破的旧衣被一股自体内汹涌爆发的力量彻底撕成碎片！
“吼——！”
一声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咆哮！
老翁的身体猛然伏低、弓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筋骨血肉撕裂重塑的“噼啪”爆响！一条修长、强韧、覆盖着细密闪烁寒芒的青黑鳞甲的蟒尾，撕裂皮肉，带着淋漓的原始浆液，猛然从他脊椎末端穿刺而出！
墨绿的巨尾如同淬炼万载的神矛，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抽向那面隔绝生死的岩壁！
轰——咔啦啦啦——！
坚逾精铁的岩壁在这沛然莫御的洪荒巨力下，如同朽烂的泥塑，骤然迸溅、碎裂、坍塌！化作漫天翻滚的碎石烟尘！
浓稠如液的冰冷生命青雾从蛇仙口中喷吐而出！如同一道生命的长河，瞬间将石隙后那片被黑暗浸透的枯槁身影彻底淹没！
柳如眉被重重包裹在浓得化不开的生命寒气里。青雾触体冰凉，却并未散去，反而如水银般瞬间钻入她裸露在污糟破烂衣衫外的每一寸皲裂干枯的皮肤！渗入皮膜下濒临枯竭的脉络！
在那片至纯至寒的生命精华彻底包裹柳如眉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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