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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毒蜃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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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的奔逃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每一次迈步都像是从濒临崩溃的身体里强行挤出来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不是在进行呼吸,而是在吞咽烧红的刀片,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铁锈味。城城背着李建国,感觉自己那条受伤的腿已经彻底麻木,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的异物感,只是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和坚韧的意志,在机械地、一步一瘸地向前挪动。李建国昏迷中无意识垂落的手臂,随着步伐晃动,不时蹭到城城颈侧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秦川和七月同样狼狈到了极点。爆炸的冲击波似乎还在他们耳膜内留下持续的嗡鸣,蜂毒带来的眩晕和恶心感一阵阵袭来,视野边缘时不时闪过模糊的黑影。秦川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无法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将大半个体重靠在七月纤细的肩膀上。七月则咬紧牙关,承受着这份重量,她的裤腿被荆棘划破,小腿上被蜂针划伤的地方肿起一道火辣辣的红痕,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疼痛。她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仿佛一个漏底的容器,只剩下空乏的虚弱。

他们不敢回头,甚至不敢稍微放慢脚步去倾听身后的动静,蜂群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透支的身体,拼命向着与蜂巢相反的方向逃离。不知跑了多久,他们一头扎进了一片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林地。

这里的景象瞬间变得阴森。树木异常高大,虬结的枝干扭曲着伸向天空,浓密得几乎不透光的树冠层层叠叠,将绝大部分光线过滤在外,只有些许惨淡的、绿幽幽的光斑勉强穿透下来,勉强照亮脚下。光线异常昏暗,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湿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这种气味与蜂巢那种带有攻击性的、尖锐的甜香截然不同,它更沉、更滞涩,像陈年的蜜糖混合着腐烂的草木和某种未知生物死亡后散发的恶臭,无声无息地渗透过来,缠绕在鼻端,仿佛能堵塞人的毛孔和呼吸,带来一种生理上的不适与压抑。

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松软泥泞,厚厚的、颜色深得发黑的苔藓像地毯一样覆盖了一切,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四周陷入了一种死寂,之前林中无处不在的虫鸣、鸟叫,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诡异地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们自己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以及脚步陷入苔藓又拔出的、微不可闻的噗嗤声。这过分的寂静,反而放大了他们内心的恐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像是在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停……停一下……我……我不行了……”秦川终于支撑不住,猛地挣脱七月的搀扶,扑到旁边一棵树干上。那棵树的树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螺旋状纹路,摸上去湿冷滑腻。他弯下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喉咙。他手臂上被蜂针擦过的地方,此刻已经肿得像根发面馒头,皮肤绷得锃亮,颜色由红转黑,边缘泛着不祥的紫绀,一阵阵灼痛和麻痹感不断向上蔓延。

城城也几乎到了极限,额头上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鬓角流下。他感觉背上的李建国越来越沉,仿佛要将他压垮。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控制力,才勉强保持着平衡,将李建国从背上卸下来,让他靠坐在一丛相对干燥的树根旁。李建国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脸色灰败得像旧报纸,嘴唇干裂发紫,但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让人稍感安慰的信号。黑子瘫软在七月脚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伸着舌头,腹部剧烈地起伏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喘息声,往日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和恐惧。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七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死寂的环境、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腐气味,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孤立无援的绝望。她颤抖着手拿出水壶,晃了晃,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水,在壶底发出空洞的声响。她犹豫地看了看嘴唇干裂的城城,又看了看昏迷的李建国,最终还是将水壶递向了城城。

城城摇了摇头,他的喉咙也干得冒火,但用眼神示意她先给李建国润润嘴唇。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站起来,一股剧烈的眩晕袭来,他连忙扶住旁边的树干才没有摔倒。他必须观察环境,必须找到出路!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似乎随着他们的停留而变得越来越浓,像无形的触手缠绕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拨开前方一丛肥厚得有些不正常的、颜色呈现深紫色的蕨类植物。叶片肥硕多汁,轻轻一碰就流出粘稠的、同样散发着怪味的汁液。而当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时,城城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猛地收缩——

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茂密的树林突兀地到了尽头,出现了一片广阔得望不到对岸的水域。那是一个湖,湖水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稀释了的翡翠般的幽绿色,绿得诡异,绿得让人心慌。水面上并非清澈见底,而是漂浮着一层薄薄的、五彩斑斓的油膜,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光泽,像打翻的调色盘,又像某种巨兽身上脱落的、带有剧毒的鳞片。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湖面上空,低低地笼罩着一层粉紫色、如同轻纱般的雾气。这雾气似乎是从那诡异的湖水中蒸腾而起的,凝而不散,缓缓地、如同有生命般流动着,将整个湖面和对岸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扭曲的光影之中。乍一看,宛如神话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仙境,但结合那诡异的湖水和死寂的环境,这“美”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透着一股致命的妖异。

湖岸边,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散布着许多动物的骸骨,有些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发白、酥脆,散落成碎片;有些则还粘连着些许皮毛和软组织,甚至能看到蛆虫在腐烂的肉块上蠕动,显然是新近死亡的。这些骸骨形态各异,大小不一,从小小的林鼠到看起来像是野鹿,甚至还有几具体型更大、无法立刻辨认的动物骨架,它们无一例外地倒毙在湖边,头颅大多朝着湖水的方向,仿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被这美丽而致命的湖水所吸引,最终在这里饮下了死亡的毒液,化作了森森白骨。

空气中那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味,其源头正是这片幽绿的湖水和那妖异的粉紫色雾气!

“是瘴气!还有……这湖水,绝对有问题!”秦川用没受伤的手死死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他认出了那些动物骸骨的状态,与他在一些野外生存手册和异闻记录中看到的、中毒身亡的景象极为相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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