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地下植研所(1/2)
水泥阶梯仿佛无穷无尽,向下延伸,吞噬着光线与希望。城城感觉自己不像在行走,而是在被这巨大的、倾斜的黑暗缓缓吞咽。每一步落下,鞋底与覆盖着滑腻苔藓的水泥地面接触,都会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黏糊糊的摩擦声,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碰撞、回荡,变得扭曲,有时听起来像是身后另有脚步声,让他屡次心惊胆战地回头,手电光慌乱地扫向身后的黑暗,却除了自己刚刚走过的、迅速被黑暗重新吞噬的阶梯,空无一物。
墙壁冰冷而潮湿,触手之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厚厚的硝垢(一种硝石析出的白色结晶)与不明的暗色污渍交织,形成诡异而丑陋的图案,在手电光下泛着微弱的、令人不快的反光。他扶着墙的手很快变得又湿又冷,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种粗糙的、带着颗粒感的湿滑。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土腥味是基础,如同刚刚被深翻的墓土;霉腐味则来自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有机物腐败,仿佛打开了尘封数个世纪的棺材;而那股隐约的、带着一丝甜腻的腐败气息,则像某种水果在密闭空间里烂到极致后散发出的味道,甜得发腻,又带着腐朽的底子,直往鼻腔深处钻,让他喉咙发痒,胃里一阵翻腾。
温度明显在下降,不再是地表那种闷热,而是一种带着地下深处死气的阴冷。这种冷,穿透了他早已被汗水和之前涉水时浸透的单薄衣物,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肌肉,直抵骨髓。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了一下。孤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理智。手电筒的光柱在这绝对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它只能照亮眼前几步的阶梯,以及一小片布满污渍的墙壁,光线的边缘迅速被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吞噬、模糊。光圈随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而轻轻晃动,在墙壁和阶梯上投下跳跃、扭曲的影子,每一个影子都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威胁。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压下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但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把那股混合着腐甜和霉味的冰冷空气直接灌进了肺里,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恶心。时间感已经完全错乱,或许只过去了十几分钟,或许已经超过一小时。在这片除了自己脚步声、呼吸声和心跳声便再无其他的死寂中,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他只能依靠身体的感觉来判断——双腿肌肉开始酸胀发硬,扶着墙壁的手臂也变得僵硬。就在他几乎要认为这阶梯真的通向地狱,永无尽头时,脚下一空,随即踏在了坚实、平坦的地面上。
这触感的转变如此突然,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猛地稳住身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异味的空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和过快的心率。然后,他抬起手电筒,光柱向前方扫去。
光柱刺破黑暗,首先感受到的是空间的陡然开阔。手电光不再被狭窄的墙壁迅速吸收,而是向前延伸,勾勒出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轮廓。城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手电光向上移动,照亮了至少五六米高的拱形混凝土顶部,上面布满了大片大片深色的水渍和纵横交错的裂缝,一些裂缝中甚至垂挂下丝丝缕缕、如同死人头发般的黑色菌丝或是苔藓。整个大厅宽阔得惊人,手电光尽力向两侧扫去,竟一时望不到清晰的边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隐约矗立的巨大阴影。空气在这里似乎更加凝滞,那股腐甜味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拥有了源头。
接着,他的目光,被大厅中央以及四周区域的景象牢牢抓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玻璃。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巨大的、曾经可能是圆柱形或长方体的玻璃容器,如今只剩下残破的框架和满地狼藉的碎片。这些碎片大小不一,边缘尖锐,在手电光下像无数颗凝固的、肮脏的泪珠,又像是某种巨兽咀嚼后吐出的残渣。一些容器还维持着大致的形状,但玻璃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更多的则完全坍塌,只剩下锈蚀得如同枯骨般的金属骨架,扭曲地指向空中,诉说着曾经的剧变和岁月的无情。这些容器的大小差异极大,小的如同寻常的鱼缸,而大的……那些直径超过三米的庞然大物,其内部空间足以轻松容纳一个成年人在其中站立甚至躺卧!它们如今空空荡荡,或者更确切地说,充满了破碎和死寂。
而在这些破碎的容器内部、周围,甚至镶嵌在凝固的、不明成分的培养基残骸中,散落着一些干枯、扭曲的物体。城城将手电光聚焦过去,喉咙有些发紧。那是植物的残骸,或者说,曾经是植物。它们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色彩,呈现出焦黑、灰败或是某种令人不安的灰白色,质地看起来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就会化为齑粉。但它们形态的诡异,却深深烙印在城城的眼中——藤蔓不像藤蔓,它们以一种违反重力常识的方式扭曲盘旋,如同痛苦挣扎的蛇;巨大的伞盖,类似蘑菇,但边缘却长着锯齿般的结构,并且极度不规则地卷曲着;还有长满了长长棘刺的球茎,那些棘刺即使在干枯后,依然散发着狰狞的气息;更有一株尤其引人注目的干枯植物,它的形态……城城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扭曲的主干,分叉的枝条,隐约与湖边岩壁上那诡异的鬼兰石刻有着几分相似!只是它更加干瘪,更加死寂,像一具被风干了不知多少年的植物木乃伊,被遗弃在这黑暗的坟墓里。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腐甜味,毫无疑问,正是从这些早已死去的植物残骸中散发出来的。它们虽然失去了生命,但似乎仍有余韵在缓慢地、持续地污染着这里的空气。
城城强迫自己移动有些发僵的双腿,走向一侧的墙壁。手电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搜索,很快,他发现了一些残留的标识和图表。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被水渍、霉斑和锈迹覆盖,但他集中注意力,艰难地辨认着。
“project:phantobloo”(幻影之花计划)——这几个单词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脑海。
“SpeLog-cssified”(样本日志-机密)
“bio-Luihybridization”(生物发光杂交)
还有一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式,以及潦草的、似乎是在匆忙中写下的注释。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几个触目惊心的词汇:“不稳定性”、“高侵略性”、“神经毒性”……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军事掩体!这是一个秘密的、研究这些诡异植物的地下研究所!而且,从这些标识的样式、使用的术语以及遗留物的科技感来看,这绝非越战时期美军仓促建立的设施所能完全解释。它更像是在更早的时期(或许是殖民时期?甚至更早?)就已经存在,后来可能在战争期间被某些势力(比如美军)发现、接手,并在此基础上继续进行着某种危险的研究或利用!
“幻影之花……”城城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异常微弱。他想起了湖边那神秘而诡异的鬼兰石刻,想起了仓库里那散发着幽蓝光芒、仿佛具有生命的真菌。难道这个研究所,当年就是在研究这些东西?那些变异的、极具攻击性的火蚁和马蜂,它们的异常,是否也源于这里的实验泄露,某种东西改变了它们的习性,或者说……基因?
一股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让他手脚冰凉。他强忍着立刻逃离的冲动,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带着腐甜味的空气,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存在出路。
他移动手电,光柱扫过大厅一侧那一排相对完好的房间。大多数门都紧闭着,或者已经锈死。他走向一扇虚掩着的、锈蚀严重的铁门,用力推了推。铁门发出刺耳尖利的“嘎吱”声,勉强打开了一个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大量的铁锈碎屑簌簌落下。
门后是一个类似档案室的地方。一股更浓重的纸张霉变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文件柜东倒西歪,像是被巨力推搡过。大量的纸质文件散落一地,大多已经与潮湿的地面融为一体,被霉菌彻底摧毁,颜色发黑,轻轻一碰就碎裂成块。一种绝望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如果记录都毁了,他该如何了解真相?
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手电光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被倒塌的文件柜勉强遮挡住的角落,捕捉到了一个反光。那是一个密封性看起来很好的金属文件盒,表面虽然也有锈迹,但整体结构完好。一丝微弱的希望重新燃起。他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狼藉,费力地将金属盒从角落里拖了出来。盒子很沉,上面有一个简单的搭扣锁,已经锈住了。他抽出别在腰后的砍刀,用刀柄用力砸了几下,“咔哒”一声,搭扣弹开了。
里面用油纸仔细地包裹着几份文件。油纸起到了很好的防潮作用,里面的纸张虽然泛黄发脆,但字迹大多清晰可辨。他拿起最上面一份,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手电光聚焦在纸页上,这是一份实验记录,日期标注是1968年。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越读,心越沉,寒意越重。
“……样本xG-7(暂命名‘幽蓝鬼笔’)表现出极强的生物发光特性及未知的神经传感效应。其菌丝网络显示出类似原始神经节的电信号传递能力……与‘幻影之花’母本提取物接触后,产生剧烈排异反应,释放高腐蚀性气溶胶……”(神经传感、电信号传递、腐蚀性气溶胶……这些词汇让他头皮发麻)
“……安保报告:三号培育舱发生泄露,两名研究员出现精神恍惚及皮肤寄生性溃烂……建议永久封存xG系列样本……”(精神恍惚!皮肤寄生性溃烂!他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些研究员惊恐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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