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里面没有!根本没有!(2/2)
于是苟兽医挣扎着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拿着旁边的的水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清凉的水一点点浸润到詹姆斯干涸的唇间。
清水沾唇的瞬间,詹姆斯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草木,他无意识地微微仰起头,本能地吞咽着,干裂的唇瓣被浸润出一点微弱的血色。
苟兽医一边喂着水,一边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盖在詹姆斯下半身的那床被子的一角。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瞬间在狭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混杂着血腥和脓液的腥甜,像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人的胃部。
詹有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借着洞口天光,他看到了那伤口——在詹姆斯臀部靠近大腿根的位置的伤口,不断渗出黄绿色的、粘稠的脓液,而那腐烂的深坑里,隐约可见一丝不祥的暗红,仿佛有污血在深处缓慢地涌动、沸腾。
“龟儿子……龟儿子屁股上的肉,全烂透了!”苟兽医抬头看向詹有为,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血丝,“连长!这烂肉必须立刻剜掉!像挖掉烂疮一样,一刀一刀剜干净!可……可这手术!没有盘尼西林压着!最多……最多拖不过明天晚上了连长,你看……!”
詹有为靠着冰冷的石壁,目光死死锁在詹姆斯溃烂的伤口上,那翻卷的死灰色皮肉和黄绿色的脓液,像是一幅刻在骨头上的地狱图景。剜肉?没有盘尼西林?那就是把詹姆斯往鬼门关里再推一把!
山洞里死寂得可怕,只有詹姆斯微弱艰难的呼吸声和洞顶水滴的滴答声,腐臭和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就在这时,草铺上的詹姆斯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瞳孔涣散失焦,却直直地望向詹有为的方向,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不再是英语,而是生硬走调、却无比清晰的几个中国字:
“我……我想……回家……”
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穿了詹有为被绝望冰封的心脏!
詹姆斯那涣散眼神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那不成调的“回家”两个字,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纯粹的恳求,像滚烫的岩浆,瞬间融化了詹有为胸中那块绝望的坚冰,烧灼出滚烫的愤怒和不甘!
这个蓝眼睛的美国人,为了帮助咱们国家打鬼子,都快把命都丢在了这片陌生的丛林里!现在,他只想回家!而自己,他娘的连这点指望都差点守不住?
一股蛮横的、近乎狂暴的热流猛地冲上詹有为的头顶,冲散了詹有为所有的疲惫和绝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眯起,里面燃烧起一种近乎凶兽的狠厉光芒,那光芒里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不再看地上那堆冰冷的“破烂”,不再看苟兽医那张绝望的老脸,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詹姆斯惨白却依然带着一丝执念的脸上。
“苟兽医,”詹有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封般的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直接凿出来的,“看好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詹姆斯溃烂的伤口,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钢刀:“别让他死的太快了!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詹有为猛地直起了腰,那被疲惫压弯的脊梁,在这一刻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重新挺立起一种钢铁般的硬度。
詹有为一把抄起斜靠在石壁上的那支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三八式步枪,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废话,猛地转身,大步走向洞口。
他沉重的军靴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碎一块无形的寒冰。
洞口垂挂的湿漉漉藤蔓被他粗暴地一把撩开,清晨带着浓重水汽的冰冷空气瞬间涌入山洞,扑在脸上,带着草木腐烂和泥土的腥气。
詹有为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像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决绝地射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灰绿之中。
“连长!你小心啊!”
追到洞口的苟兽医朝着詹有为远去的方向大喊,他不想詹有为就这样交代在了缅甸,他们还要去找大部队、还要回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