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迂回（2/2）

每一次光柱扫过，那惨白的光都几乎要舔舐到他蜷缩的脚尖，将嶙峋怪石的狰狞影子瞬间拉长、扭曲，又迅速抽离，留下一片更深的黑暗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詹有为左右观察后，再加上对地形的熟悉，他认为现在他唯一的生机，就在爬上这面几乎垂直的、被探照灯重点关照的陡崖之上，他必须翻过这道天堑，从侧面的山脊绕过去！时间，像他怀里那三支盘尼西林一样珍贵，詹姆斯还在山洞里，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是战友生命的倒计时。

“妈的，拼了！”詹有为狠狠一咬牙，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额头的冷汗。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胸前内袋里那个小小的硬纸盒，隔着粗糙的军服布料，那盒子的棱角硌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是比命还重的希望。

当探照灯的光柱再次移开，投向远方的时候，詹有为猛地从岩石后弹出，如同壁虎般扑向近在咫尺的崖壁。

没有绳索，没有工具，只有一双早已磨破、沾满泥泞和血痂的手掌，以及军靴上粗糙的鞋钉，他双手紧紧拽住崖壁上长出来的小树，脚掌寻找着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落脚点，全身的肌肉在极度的紧张和求生意志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每一次向上挪动，碎石和泥土便簌簌滚落，在死寂的夜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汗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流进嘴角，带着咸涩的铁锈味，肩膀和手臂的旧伤在剧烈的拉扯下发出无声的呻吟，每一次发力都像是撕裂，不远处鬼子据点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边，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必须死死咬住牙关才能将其压抑在喉咙深处。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又一次扫了回来！詹有为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猛地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借着崖壁上的一棵小树遮住自己的身体，惨白的光线如同实质般掠过他的后背，带来一阵灼热的错觉，光柱在他头顶上方几寸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仿佛魔鬼在审视，最终才不甘地移开，投向更远的地方。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冰凉一片。

詹有为不敢有丝毫停留，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窜！手指终于够到了上方一块相对稳固的岩石边缘！他猛地发力，身体借势向上牵引，一条腿狼狈地跨了上去。

他终于爬上了山脊！

夜风骤然变得凛冽，吹得他湿透的军服紧贴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吸着稀薄而自由的空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鬼子的据点如同一个被惊醒的钢铁怪兽，探照灯依旧在徒劳地扫视着黑暗，却再也无法触及他所在的高度，隔着三十来米的垂直距离，那些巡逻的土黄色身影显得渺小而模糊。

詹有为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像一只警惕的山猫，沿着狭窄、布满碎石的山脊线，压低身体，开始快速而无声地移动，每一次探照灯光扫来，他便立刻伏低，利用岩石的阴影或低矮的灌木作为掩护，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的身影在嶙峋的山脊上时隐时现，与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朝着据点侧后方的密林方向快速地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