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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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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在鼠巷烧了一夜。

黎明时,酸雨再次落下,像无数细小的铁钉,把残火一点点钉灭。

圣母面包房的屋顶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木横在废墟上,仍冒着白烟。

鬣狗帮的六具尸体被烧得蜷曲,像六只被无意中扔进炉膛的老鼠,面具的铁皮和骨肉黏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许岁不在其中。

大火最旺的时候,贾老板踹开了后墙的暗门——那是他当年藏私面粉的通道,窄得只能侧身而过。

他把许岁拖进去时,少年已经半昏迷,肋骨像断梳的齿,一根根戳在皮下。

暗门后是废弃的地铁隧道,潮冷、漆黑,却隔绝了火焰与子弹。

贾老板把许岁扔在铁轨旁,自己靠着墙喘气。他的左臂被火舌舔过,水泡连成一片,像戴了一副透明的镣铐。

“老子救你,不是发善心。”他哑着嗓子开口,“你得还。”

许岁咳出一口黑色的血痰,笑了:“还你……面包?”

“不。”贾老板用脚尖踢了踢铁轨,“还我一条路。”

隧道向北两公里,是旧城的“菌仓”——战前冷藏疫苗的地下冷库,如今被一种变异的荧光蘑菇占据。

蘑菇在零度的黑暗里疯长,菌丝穿透混凝土,像一张发光的蛛网。

贾老板要的是冷库最里层的“种子柜”,据说还留着战前的麦种,真空封存,一粒就能换十箱子弹。

“我进不去。”贾老板指了指自己烧伤的手臂,“那地方潮,菌丝有毒,活人待三分钟就开始烂肺。你不一样——”

他用铁锹挑起许岁的右手,焦黑的痂壳在暗处泛着诡异的蓝光,像一层天然的盔甲。

“你已经烂过了。”

许岁没吭声。

他想起阿哑的血滴在伤口上时的冰凉,想起婴儿抓住他衣领的触感,想起日历纸被火光映得透亮的那一秒。

“我要带个人。”他说。

贾老板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犬齿:“那个丫头?行。多一个人,多分一成。”

交易在沉默里达成。

隧道里没有计时器,只有远处渗水的滴答声。许岁数着水滴,数到第一千零三下时,他站了起来。

断骨在胸腔里错动,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把钢筋矛横在肩上,像扛起一截自己的骨头。

“走吧。”他说。

他们回到地面时,鼠巷已经醒了。

酸雨后的空气带着刺鼻的铜锈味,蜂巢的格子间飘出稀薄的炊烟——那是把老鼠肉磨成粉,再掺进木屑煮的“粥”。

阿哑蹲在E-17的井盖上,婴儿绑在她胸前,像一枚小小的盾牌。

她看见许岁,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她看见了他身后的贾老板。

许岁把钢筋矛递给她,矛尖挑着一块烧黑的面包皮,那是圣母面包房最后的残渣。

“路费。”他轻声说。

阿哑接过面包皮,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婴儿嘴里,一半塞进许岁手心。然后她站起来,用钢筋在地上画了一个箭头:

北。

菌仓的方向。

三人小队在天黑前出发。

贾老板带路,他熟悉每条下水道的弧度,就像熟悉自己烤炉的火候。

阿哑断后,钢筋矛的尖端在地面拖出细细的痕迹,像在给谁留记号。

许岁走在中间,怀里抱着婴儿——孩子有了名字,叫“唐安”,是阿哑用炭条写在日历纸背面的。

“安,平安。”阿哑说。

许岁点头,把日历纸重新折好,塞进唐安的襁褓。

隧道比想象中更长。

他们经过废弃的地铁站,站牌上的字早已被酸雨蚀空,只剩“春”字的最后一捺,像一柄倒悬的剑。

经过战时避难所,铁门半开,里面堆着白骨与褪色的毛毯,白骨的手腕上还戴着塑料手环,编号是“b-2047”。经过一处塌陷的穹顶,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在铁轨上,像一条银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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