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暴君(2/2)
许岁踏上阶梯,苍焰在脚下铺开火径。
“那就连这座城一起烧。”
艾莉并肩而行,银坠亮得像黎明。
“烧完再种新的。”
两人背影消失在阶梯尽头。
镜宫外,乌云裂开,第一缕晨光落在护城河。
薄冰融化,血污被冲散,露出河底密密麻麻的鸦羽——
轰——
北瓮城方向爆起一声闷雷,不是天雷,是火药。
灰鸦们把仅剩的七桶炸药全部塞进废弃雨水渠,借昨夜鸦羽暗记,一路掘进,终于在黎明前掀开了外城根基。
城墙像被折断的脊骨,向内塌陷,碎石与守军的尸体一起滚入护城河,溅起血色浪花。
独眼洛霜站在缺口最顶端,红皮甲被雨水与血浸透,像一柄刚拔出的刀。
“灰鸦——入城!”
她一声长啸,身后黑压压的人潮涌入,衣衫褴褛却沉默无声,只余脚步踏水声,仿佛一场迟到的洪水。
空王座上的漆黑心脏,最后一块黑宝石已长出血管状的黑线,沿着王座蔓延,扎进地砖,像根系扎进整座王都。
暴君的面容在宝石表面若隐若现,声音带着回音:
“城门已破,可屠城的是你们。”
许岁脚下的苍焰被黑线逼退,火舌发出嘶嘶痛叫。
艾莉的银坠也第一次蒙上灰翳,净化之光被那些血管吞噬、折射,映出无数张市民惊惧的脸——
每一根黑线,都链接着一名活人的心脏。
“傲慢”把全城变成了自己的血肉盾牌。
“我有个交易。”
洛霜的声音突然在阶梯下方响起。
她浑身是血,却一步三阶,眨眼站到两人身侧,掌心摊开——
一枚灰黑色的鸦羽,羽管里封着一滴银火。
“灰鸦死了一百七十四人,才换来这一滴‘无根火’。”
无根火:灰鸦最后的秘药,以命换火,可烧灵体而不伤肉身。
“用它,只烧宝石,不烧人。”
洛霜把鸦羽递向许岁,独眼里燃着孤注一掷的光。
“条件:暴君死后,王都归灰鸦。”许岁没有接,只侧头看艾莉。
艾莉望向阶梯下方——
黑压压的灰鸦已涌入镜宫底层,他们扶老携幼,把受伤的平民背在背上,用身体挡住可能坍塌的穹顶。
无一人抬头看王座,却都在等待一个不会再被奴役的黎明。
艾莉轻声道:“让他们活,比让王朝亡更重要。”
许岁终于伸手,指尖掠过鸦羽,无根火化作一缕银白火线,缠上他的腕。
“成交。”三人同时动了。洛霜单膝跪地,把断刃插入地砖裂缝,以血为引,将灰鸦所有成员的“生息”强行拉成一道灰色屏障,阻断黑线继续汲取城民。
艾莉跃上王座扶手,银匕首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凝成一面极薄的银镜,镜面朝下,将暴君的面孔死死扣住。
“照你自己吧。”
镜面轰然碎成光屑,每一粒光屑都是一道净化锁链,把黑宝石的血管瞬间钉在原地。
许岁双手托举苍焰与无根火,两色火在他掌心交融成一只炽白火鸦。
火鸦振翅,尖啸,俯冲——
轰!
黑宝石炸裂,却没有碎片,只有一张惊恐至极的脸在火光里扭曲、蒸发。
血管枯萎,化作黑灰,被火鸦卷起,扬进晨光。
……同一瞬,王都所有镜子同时炸裂。
城墙、塔楼、贵族府邸、贫民窟……
碎镜里,人们第一次看见自己完整的倒影,没有傲慢的扭曲,没有恐惧的裂痕。
灰鸦们站在街头,没有欢呼,只是默默放下武器,扶起倒地的陌生人。
一个孩子捡起最大的一块碎镜,镜里映出东方破晓。
第一缕阳光穿透灰烬,照在镜宫穹顶。
穹顶之上,火鸦化作银白流星,拖着长长尾焰,在天空写下一行字:“此城自此无王,唯人自立。”
……王宫废墟前,洛霜把断刃插回鞘,独眼望向许岁与艾莉。
“按照约定,王都归灰鸦,但城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许岁摇头,把两枚已熄灭的黑宝石抛给她:“留着垫桌脚,别再让人当眼睛。”
艾莉将银坠系在孩子颈上,轻声道:
“下一次绿火燃起,你们自己会知道怎么扑灭。”
两人披上斗篷,背影没入晨雾。
身后,王都钟楼破钟第一次被敲响——
不是丧钟,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