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五倍子脂(2/2)
腊月十六,距离腊八还有两天。东郊粮仓外的树林里,慕容云海带着烟雨阁的人埋伏在暗处——西角藏着弓箭手,东角设着绊马索,只等逆党上钩。他摸出怀里的五倍子脂瓷瓶,指尖摩挲着瓶身,心里想着雪嫣红的叮嘱:“逆党若是发现不对,肯定会往南跑,你在南边多留些人手。”
丑时的梆子声刚过,粮仓东角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五个穿黑衣的男子扛着油桶,鬼鬼祟祟地靠近。领头的人正是之前被抓的逆党小头目,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按密信说的,寅时动手,先把油倒在东角,等火把一扔,咱们就跑。”
慕容云海在暗处冷笑,抬手做了个手势——埋伏在东角的人立刻冲出去,箭尖对着黑衣人的肩膀:“不许动!放下油桶!”
黑衣人头目一惊,刚要拔刀,就被箭尖抵住喉咙。他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人影,脸色惨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密信明明写的是东角!”
“因为密信是我们写的。”慕容云海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封假密信,“你们用五倍子脂藏暗号,以为我们解不开?可惜,你们遇到了雪坊主——她不仅解开了暗号,还反过来用五倍子脂给你们设了个局。”
黑衣人头目还想反抗,却被身后的人按在地上。慕容云海让人将他们捆起来,又派人去西角通知——逆党果然留了后手,西角也来了三个人,刚要放火烧油,就被埋伏的人抓了个正着。
解决完逆党,天已经蒙蒙亮。慕容云海让人把俘虏押回烟雨阁,自己则骑着马往凝香斋赶——他想第一时间告诉雪嫣红,密信的事解决了,粮仓保住了。
凝香斋的门刚开,雪嫣红就看到了策马而来的慕容云海。他身上还沾着晨露,脸上却带着笑意:“成功了!逆党全被抓住,粮仓安然无恙。你这五倍子脂,可是立了大功。”
雪嫣红松了口气,转身去倒了杯温热的蔷薇露:“我就知道你能行。对了,那瓶五倍子脂没用完吧?我还想留着,以后若是再遇到隐形密信,还能用上。”
“没用完,还剩大半瓶。”慕容云海接过蔷薇露,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传到心底,“我跟父皇说了五倍子脂的事,父皇还夸你心思缜密,说要把这法子教给兵部,以后传递军情也能用。”
雪嫣红笑着摇头:“不过是个小法子,能帮上忙就好。对了,你说的东郊梅花,什么时候去看?”
“现在就去。”慕容云海放下茶杯,拉起她的手,“马就在门外,咱们看完梅花,再去采些梅花瓣,回来做‘暗香脂’——我还想尝尝,用梅花做的胭脂,是什么味道。”
雪嫣红跟着他走出凝香斋,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马车载着两人往东郊去,路过东郊粮仓时,能看到守卫在门口巡逻,粮仓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安稳得让人安心。
“你看,”慕容云海指着粮仓,“这就是你用五倍子脂保住的地方。以后京城百姓能吃上安稳粮,都有你的功劳。”
雪嫣红看着粮仓,心里满是成就感。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被她当作“美妆原料”的东西,如今都有了更重要的意义——五倍子不再只是治牙疼的药材,苏木也不只是调胭脂的色素,它们成了守护家国的工具,成了她与慕容云海并肩作战的见证。
马车停在梅花林外,成片的梅花迎着晨霜开放,粉的、白的,像落在枝头的雪。慕容云海牵着雪嫣红的手走进林里,梅花的清香裹着寒意,却让人觉得清爽。他弯腰摘下一朵白梅,别在她的发间:“这朵梅花,配你正好。”
雪嫣红摸了摸发间的梅花,又看向慕容云海:“那你等着,我用这梅花做的‘暗香脂’,肯定比所有胭脂都好闻。”
晨雾还没散尽,淡白的纱絮裹着梅花林,把枝头的花苞晕成半透明的粉。慕容云海握着雪嫣红的手走在林中小径上,脚下的青石板还沾着昨夜的霜,踩上去轻轻发响,却惊不散落在肩头的梅瓣——那花瓣是浅粉的,边缘泛着点雪的白,薄得像张透亮的云母纸,沾在玄色锦袍上,像不小心缀上的碎玉;落在她浅蓝的棉裙上,又似融了半片朝霞,悄悄藏在衣褶里。
雪嫣红的指尖贴着他的掌心,能清晰摸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批密信磨出来的,却在碰到她手背上细绒般的肌理时,特意放轻了力道。更让她心头发暖的是,他掌心还攥着个素白瓷瓶,瓶身贴着她的手背,暖得像揣了块小暖炉。这是昨日她亲手装的五倍子脂,瓶底还留着点没刮净的深褐膏体痕迹,瓶身上用细针刻了朵极小的梅花印——昨夜装脂时,她想着今日要来梅花林,便顺手刻了,没成想他竟仔细收着,还揣在贴身处。
“你还记得昨夜解密信时,你手都在抖吗?”慕容云海忽然开口,声音裹在晨雾里,软得像梅瓣上的露。他低头看着她,眼底映着枝头的粉梅,亮得温柔,“你拿着棉签蘸五倍子脂,一点一点涂在麻纸上,生怕漏了哪个字,鼻尖都沁出细汗了。”
雪嫣红耳尖一热,想起昨夜的场景:凝香斋的烛火挑得极亮,案上摊着逆党的麻纸密信,她捏着棉签的手确实发颤——倒不是怕,是怕自己调的五倍子脂不够浓,显不出字迹,误了截击逆党的时辰。那时慕容云海就站在她身后,没说话,只悄悄把暖炉往她手边推了推,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递过来一点定心的暖意。直到褐色的“腊八丑时”渐渐显在纸上,他才松了口气,低声说“还好有你”,那四个字比烛火还暖,让她忽然觉得,熬了三个时辰的五倍子脂,值了。
风轻轻卷过林梢,又落下几片梅瓣,有片正好落在雪嫣红的发间,沾着点晨露,凉得她轻轻一颤。慕容云海抬手替她拂去,指腹蹭过她的鬓角,带起点淡淡的香——是她发间簪的白梅,混着袖中紫薇胭脂的甜,还有五倍子脂的涩,三种味道揉在一起,竟成了独属于他们的气息。他看着指尖的梅瓣,忽然想起初次见她时,她也是站在花旁,不过那时是凝香斋后院的石榴花,她捧着盒“石榴娇”胭脂,说“这是最衬夏日的颜色”,如今换了梅花林,换了五倍子脂,她却依旧能用手里的方寸之物,帮他破了朝堂的危局。
“这瓷瓶里的膏体,可比金银贵重多了。”雪嫣红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目光落在素白瓷瓶上,“若不是它,咱们也解不开逆党的暗号,东郊的粮仓怕是保不住了。”她想起昨日烟雨阁的人来报,说逆党全被抓住时,慕容云海眼里的光,那光里有对百姓的牵挂,也有对她的认可。她忽然觉得,自己穿越而来所学的古法胭脂技艺,不再只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而是能和他并肩守护家国的武器——五倍子不再是药典里枯燥的药材,明矾也不是调胭脂的寻常辅料,它们成了他们一起对抗阴谋的见证,成了藏在细节里的默契。
慕容云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把瓷瓶往两人中间递了递,让她也能摸到瓶身的暖:“贵重的不是膏体,是调膏体的人,是愿意和我一起熬到深夜、一起担惊受怕的人。”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梅花倒影,“你知道吗?昨日在粮仓外,看到逆党落网时,我第一想的不是立了功,是想赶紧回来告诉你,让你放心,让你知道,咱们一起做的事,成了。”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梅枝洒下来,在青石板上织出斑驳的光影。梅花瓣还在轻轻落,有的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有的落在瓷瓶上,把素白的瓶身染了点粉。雪嫣红看着掌心的瓷瓶,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瓶子里装的,不只是深褐的五倍子脂,还有昨夜烛火下的并肩,还有粮仓外的安心,还有此刻晨光里的温柔——这些东西,像这梅花一样,经历过霜雪的考验,却愈发坚韧,愈发长久。
她抬头看向慕容云海,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淡金的光。她忽然想起之前做“翡翠脂”时,他帮她碾绿松石粉;做“郁金脂”时,他帮她找西域的蜜;如今做“五倍子脂”,他又陪她熬到深夜。原来最好的相伴,就是你做胭脂,我守着你;你解暗号,我护着你;你担心家国,我便和你一起,把小小的技艺,变成守护安稳的力量。
风又起了,带着梅花的清香,裹着五倍子脂的淡涩,绕在两人身边。慕容云海握着她的手,瓷瓶在掌心静静躺着,梅花瓣落在肩头,晨光暖得正好。雪嫣红知道,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还能这样并肩站在花下,还能握着彼此的手,还能带着这瓶藏着默契与情愫的五倍子脂,就什么都不怕——就像这梅花,经得起霜雪,也能开得长久,开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