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融骨脉(2/2)
沈砚往嘴里送着拌饭,鱼酱的鲜混着花香,暖得胃里发涨。“他定是想让我们去看看那孩子的手艺。”
他想起孟铁衣总说自己笨,画不好相纹,如今有个能通魂火的孩子,怕是比自己铸出好骨器还高兴。
夜里整理花籽时,沈砚从竹匾里挑出粒最大的,用骨刀在上面刻了个极小的“脉”字。“带去骨烬城,埋在铸剑炉旁。”
他把花籽递给苏晚,指尖的微光落在籽上,“守月人说,月骨花的根能顺着骨脉走,埋在炉边,魂火都能带着花香。”
苏晚接过花籽,用银线缠了个小小的相结:“再掺点碎月海的沙,让它记着天地的脉。”
她把花籽放进骨札的夹层,那里还躺着祖母的骨片、孟铁衣刻的三人名骨,新旧的痕迹挤在一起,倒像串接起来的光阴。
三日后的骨烬城,正飘着淡淡的骨烬火香。
接骨坊的门敞开着,十几个孩子围着个石案,案上摆着孟铁衣新铸的骨制教具:有刻着接骨阵的骨牌,有能拼出月轨的骨片,还有个小小的骨烬炉模型,里面点着带花香的熏香。
“沈大哥!苏姐姐!”孟铁衣举着把骨制小锄从坊里跑出来,锄刃上刻着朵月骨花,“你们看这锄,那小徒弟雕的花,比真花还像!”
石案旁的小少年听见动静,怯生生地抬起头,手里正捏着块月髓骨,骨上已刻出半朵月骨花。
看见沈砚,他突然红了脸,把骨片往身后藏:“孟师傅说……说我刻的纹路像当年补月的阵。”
沈砚蹲下身,拿起骨片细看,花茎的纹路竟与月核归位时的接骨阵隐隐相合。“不是像。”他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是你的骨脉里,就带着这些纹。”
夜里,三人坐在重修的铸剑炉旁,炉里烧着月骨花的干枝,烟气袅袅,带着清冽的香。
孟铁衣从怀里摸出个骨盒,里面是三枚骨制的令牌,牌上刻着“补月盟”三个字,边缘绕着月骨花。
“守月人说,该给补月盟换个新令牌了。”他把令牌分给两人,“以后不打仗了,这令牌就是个念想,想聚了,就带着它来骨烬城喝花酒。”
沈砚握着令牌,指尖的暖意顺着牌上的纹路蔓延,像触到了当年三人并肩的气脉。
他掏出那粒刻了“脉”字的花籽,埋在炉边的土里,又撒了把带来的碎月海沙:“这样,无论在苍梧郡,还是碎月海,我们的气都连着。”
离开骨烬城时,少年追出来,往沈砚手里塞了块骨片,上面是他刻的三个小人,正围着朵开得极盛的月骨花。
“孟师傅说,这花叫‘接脉花’。”少年仰着头,眼里闪着光,“说它的根能接住所有散了的脉。”
回程的路上,苏晚把骨片夹进骨札,正好放在《月核归位图》旁边。图上的月核圆满,骨片上的花正盛,倒像幅完整的“月归花绽图”。
“你看。”她指尖点过图与骨片的交界,“接骨人最厉害的本事,不是接好天地,是让后来人记得,曾经有人接过。”
沈砚望着窗外掠过的春色,月骨花已开到了骨烬城的城外,连城墙的裂缝里都钻出了细藤。
他想起祖母的骨片,想起少年刻的花,想起满世界的月骨花——原来所谓“接骨”,从不是一人一事的壮举,是无数人的骨脉,在时光里慢慢相缠,长成根,开出花,把碎过的痕迹,都变成活下去的力量。
快到苍梧郡时,沈砚忽然勒住马,回头望了眼骨烬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正暖,像颗嵌在大地上的月骨花籽,正顺着春风,往更远的地方,送着带着暖意的脉。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令牌,牌上的月骨花仿佛正随着心跳轻轻动,像在说:路还长,花正开,接好的脉,会一直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