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莫大羞辱13(1/1)
陆寒星是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醒来的,输液管冰凉地贴在小臂上,针尖刺入皮肤的触感还残留着钝痛。意识回笼的瞬间,不是身体的酸软,而是铺天盖地的羞耻与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连呼吸都带着腥甜。
醒来后的头两天,他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要么死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青黑的阴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周遭所有的视线——那些他臆想中带着探究、嘲讽、怜悯的视线;要么就睁着空洞的眸子,目光涣散地落在天花板斑驳的纹路里,或是窗外那破碎的天空。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冰。床头柜上的白瓷餐盘换了一次又一次,温热的粥菜渐渐冷却,最后被阿威默默端走,连带着空气中残留的烟火气也一并消散,只留下满室死寂。他没有丝毫进食的欲望,胃里空空荡荡,却被另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填满,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阿威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人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眉头拧成了疙瘩。陆寒星的脸颊苍白,唇瓣干裂起皮,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此刻更显脆弱,只剩下一身骨头架子裹着宽松的病号服。犹豫再三,阿威还是拿出手机,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秦承璋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大爷,五少爷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水也很少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秦承璋低沉而淡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先给他喂水,用棉签润润嘴唇也行,别让他死了。过两天我过去。”
“是,大爷。”阿威恭敬地应下,挂了电话后回到房间,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又拿了一根干净的棉签,小心翼翼地凑到陆寒星唇边。
陆寒星没有反抗,只是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温热的棉签触碰到干裂的唇瓣,带着些许湿润的暖意,随后阿威又扶起他的肩,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喂了一小口温水。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却像是投入冰窖的火星,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一阵剧烈的痉挛袭来,陆寒星猛地侧过身,趴在床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喉咙,引得他眼眶泛红。
那一夜,陆寒星彻底陷入了无眠的深渊。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他包裹其中,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意识却异常清醒。只要一闭上眼睛,缅北黑市拍卖会的场景就会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冷的拍卖台上,聚光灯刺眼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无数双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他,那些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贪婪,还有不加掩饰的恶意,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发颤。有人低声议论着,话语污秽不堪,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剐着他的自尊;有人抬手竞价,指尖轻点间,就将他的尊严碾得粉碎。他想躲,想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张了张嘴,想喊,想求救,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顺着脸颊滑进脖颈,冰凉刺骨,可他却哭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绝望将自己吞噬。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一遍遍凌迟着他的神经。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他想起那些被拍下来的裸照,想起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旧的伤疤还未褪去,新的淤青又叠加上来,连大腿内侧那样隐秘的地方都没能幸免。那里有一块块深褐色的淤青,形状狰狞,是从小刘娥留下的。他至今还记得那种剧痛,刘娥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在他的皮肤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疼得他嗷嗷直叫,一遍遍地哭喊着“疼”,可刘娥却像是被他的哭声刺激到一般,掐得更紧、更狠,嘴角还挂着病态的兴奋。那痛楚深入骨髓,连同那份屈辱,一起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了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陆寒星将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觉得自己肮脏不堪,那些伤痕,那些记忆,像洗不掉的污渍,牢牢地粘在他身上。秦家的人一定都知道了,知道他在缅北经历了什么,知道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干净的陆寒星。或许不止秦家的人,那些围绕在秦家周围的贵族圈子,也都听说了吧。他们会怎么看他?会在背后怎样议论他?光是想想那些眼神和话语,陆寒星就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可对于陆寒星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被痛苦和羞耻包裹的白昼。他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舔舐着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