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取舍(2/2)
李元亮当机立断:“姑母,路线之事就拜托您了!我与圆姐即刻着手准备行装。”
“好!”李佳祥青不再多言,霍然起身,“你们千万小心,我这就去办!”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匆匆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残月隐入云翳,祠堂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轻颤。二人行至祠堂阶前,圆姐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李氏宗祠”匾额,指尖深深掐进袖口忍冬纹的绣线里。她忽然拽住李元亮绛紫箭袖的袖缘,腕上银镯碰出清泠碎响:“哥哥...我想再看眼我娘。”
李元亮垂目。小姑娘白色孝服下露出一截褪色的藕荷夹袄下摆,沾着泥痕。发间那支素银簪,还是去年林姨娘生辰时他亲手挑的。
他单膝蹲下,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林姨娘...停灵在东院垂花门,与阿玛、五叔同置柏棺。卯时棺椁入土...”喉头像被什么堵住,终是咽下了“封土”二字,“姨娘与阿玛同穴,是问过额娘的...额娘点了头。只是现下再开新穴来不及,只得...委屈五叔暂栖阿玛身侧了。”
“哥哥费心了,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圆姐仰起脸,月光漏过格窗,在她眼底碎成点点寒星。眼眶分明红得厉害,却倔强地没有一滴泪落下。
她忽然抬手,指尖极轻地触上兄长眉间那道深刻的旧疤,像触碰祠堂里剥落的金漆:“哥哥,把祖宗牌位请进地窖吧。我数过了,二十九座。”
两人在列祖列宗的森然注视下长跪,将前因后果低声禀明。沉香木牌位沁着经年的阴寒,圆姐将脸颊轻轻贴在“显考李公讳文远”的阴刻字痕上。
三跪九叩,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随后,他们双手环抱牌位,在浓稠的夜色中一趟趟往返穿梭。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灰白时,二十九座牌位终于整整齐齐安放在二门内的檀木方桌上。当地窖阴湿的寒气裹住最后一座牌位的瞬间,李元亮拉着圆姐重重跪下,额头叩在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响。
寅时将尽,二人退出地窖。李元亮拾起地上的两串十八子,一串戴在圆姐纤细的手腕上,另一串仔细藏入自己中衣夹层:“从今往后,便是你我二人...守着李家的列祖列宗了。”话音极轻,目光却如铁铸般,沉沉钉在原本悬挂“李氏宗祠”匾额的那片空荡梁木上。
圆姐随他凝望那片虚空,良久,才收回目光,郑重颔首,低声催促:“哥哥快去更衣吧,时辰快到了,还要去送阿玛他们。”
脚步声轻响,松山捧着素服疾步穿过庭院而来。正见李元亮抬手,轻轻揉了揉圆姐蓬乱的发顶:“快去梳洗。我让松山去请姑母,自去额娘院中更衣。”
圆姐仍不放心:“那额捏的腿...?”
李元亮看向松山。松山立刻躬身,声音沉稳:“小小姐放心,奴才备好了铺着厚实软褥的板车,福晋躺着绝不受颠簸。”
圆姐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长长吁出一口气:“如此便好...还是哥哥思虑周全。”她转向松山,眼中带着感激,“辛苦你了,松山哥哥。”
松山深深一躬:“为少爷分忧,是奴才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