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葬（2/2）

“罢了，额捏。”

她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看向刘统领，一字一顿：“让他们看。”

“纽伦！这如何使得！”瓜尔佳氏与李佳祥青异口同声。

圆姐儿却已挺直了纤细的背脊，素白的手指将帕子绞得死紧，声音轻得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无妨。既然大人这般好奇，那便...看个分明罢。”

刘统领鼻腔里哼出一声冷嗤，猛地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兵丁立刻扑向那座新坟，抄起散落一旁的铁锹便狠狠挖了下去。

铁器沉闷地切入湿冷的泥土，起落翻飞间，刚刚拢上的、还带着潮气的黄土被粗暴地掘开，扬起的尘灰混合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愤，沉沉笼罩在坟茔之上。

圆姐死死咬住下唇，齿痕深深，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一双杏眼瞪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钉在那些挥舞铁锹的身影上，指甲早已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一旁的李元亮猛地甩开阴阳先生那只仅存的、枯瘦的手，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若非顾忌着母亲和家族如今风雨飘摇的处境，只怕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拼命。

不过片刻功夫，乌黑的棺木便赫然暴露在寒天之下。刘统领嘴角勾起一丝阴鸷的冷笑，下巴朝副将一努。副将得令上前，手中撬杠猛地楔入棺盖缝隙，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锐响，在这死寂的坟地里格外刺耳惊心。

刘统领探身上前，鹰隼般的目光急急投向棺内——只见林侧福晋面容苍白如蜡，许是天气严寒，停灵数日的尸身竟无丝毫腐败迹象，静静地躺在那里。棺内空空荡荡，除了死者，别无他物。刘统领的眉头倏地拧紧，心头疑云骤起：难道那密报...竟有误？

就在这时，圆姐儿一步步走上前。她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得像冰凌撞击：“刘统领，可看清楚了？我额娘一生谨守本分，清白无瑕，还望统领莫要再节外生枝，罗织罪名！”

刘统领被这冷言刺得恼羞成怒，狠狠剜了圆姐儿一眼：“黄毛丫头，休得放肆！这另一口棺材，本官也必要查验！”

话音未落，士兵们已如提线木偶般扑向另一座坟茔。

瓜尔佳氏气得浑身筛糠似的剧颤，抖着手指向刘统领，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狗奴才！欺人太甚！就不怕遭天谴吗？！”

李佳祥青亦是怒发冲冠，厉声喝道：“这是我嫡亲兄弟的灵柩！你们如此作践，将多罗格格的体面置于何地？又将安亲王府的威仪视若何物？！”

这掷地有声的质问，终于让刘统领的动作迟疑了一瞬。他深知“多罗格格”这块招牌的分量，若真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也难脱干系。可若就此一无所获，又如何向将军复命？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空气紧绷欲裂之际，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众人惊愕回首，只见一骑快马卷起烟尘，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未及勒停便扯开喉咙高喊：“住手！将军严令，不得无礼！”

待来人滚鞍下马，竟是盛京将军府的心腹师爷！他跑得气喘如牛，也顾不得擦汗，一把拽住刘统领的胳膊，压着嗓子急促道：“刘统领！将军有令，即刻停手！所有人等，速速随我回府复命！”

刘统领一脸错愕，脱口问道：“师爷？这...这是为何？”

师爷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休得多问！速速遵令行事！”

刘统领纵有万般不甘，也绝不敢违逆将军严令，只得面色铁青地一挥手。

兵丁们悻悻然丢下铁锹，一行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在师爷的监视下，灰头土脸、偃旗息鼓地匆匆撤离了这弥漫着黄土与怨愤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