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活雁（2/2）

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

柳嬷嬷站在外围，看着被那一片刺目的红和金包围着、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姐，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慌忙低下头去。

沈清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能闻到新衣上浓郁的染料和熏香混合的味道，能感受到金银宝石冰冷的重量，能听到周围人虚假的恭维。

但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感觉自己被从内部抽离了，漂浮在空中，冷漠地俯视着

那不是她。那只是一个被精心打扮的、即将被送往特定场所的商品。

“大小姐，您自个儿瞧瞧，多美啊！”管事嬷嬷笑着，将她引到那面熟悉的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个极其陌生的人影。

一身大红，金翠满身，珠光宝气。标准的侯门嫡女出嫁的装扮，符合一切规训和期待。

然而，镜中那张被红色盖头映得似乎有了些血色的脸，却没有任何待嫁少女该有的羞涩或期盼。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丝极力隐藏却仍泄露出来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与桀骜。

华丽的衣饰与她眼中的神采形成了极其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对比。

美？沈清辞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底一片荒芜。这不过是更高价的卖身契罢了。

她忽然想起前世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婚姻是女性的坟墓。

而在这里，对她而言，婚姻甚至不是坟墓，而是明码标价的屠宰场。

“很好，很合身，无需修改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板无波地响起，打断了管事嬷嬷的喋喋不休，“替我谢过母亲费心。”

她不想再忍受这一切了。多一秒都不想。

管事嬷嬷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静，但也没多想，只当她是认命了或是吓傻了，便笑着应下，指挥丫鬟们小心地将衣服头面脱下，收入盒中。

“大小姐好生歇着，养足精神，后日便是寿宴了。”嬷嬷们带着任务完成的满意神情，浩浩荡荡地离去。

房间终于恢复了安静。

那浓烈的红色和刺眼的金色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柳嬷嬷这才敢上前，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沈清辞，哽咽道：“小姐……您……您别往心里去……或许……或许那世子爷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或许……”

沈清辞缓缓转过头，看向柳嬷嬷，眼神深得让她心悸。

“嬷嬷，”她轻声问，声音沙哑，“您可知，大雁订婚之礼，为何要用活雁？”

柳嬷嬷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讷讷道：“老奴……老奴听说是取大雁忠贞、不再偶之意……”

“忠贞？”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或许吧。但我却觉得，那被捆绑着、无法飞翔、只能作为象征被献出的活雁……更像新娘本人。”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决绝：

“可我……不想做那只雁。”

柳嬷嬷闻言，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她。

沈清辞却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拳。

后日的寿宴，她必须让对方“看不上”她。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