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风雨同舟(1/2)
北境的雨,缠缠绵绵下了三日。泥泞的营道上,士兵们往来穿梭,脚步声踏碎积水,溅起细密的水花。中军大帐外,湿漉漉的旌旗低垂,上面的“秦”字与“沈”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历经血火后的沉凝。
秦岳坐在帐内的软榻上,肩头的伤口已拆线多日,但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他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遮不住眼底的锐利。帐案上,摊开的舆图被雨水打湿了边角,上面密密麻麻的红黑标记,记录着连日来的厮杀与僵持。
“将军,沈将军那边派人来报,东部防线的残部已整编完毕,粮草也已清点入库,只待您示下。”亲兵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秦岳颔首,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伤势虽有好转,但要重返战场指挥大军,终究还需时日。而北境军经鹰嘴涧、狼啸峪两场恶战,伤亡惨重,许多营队建制不全,士兵们疲惫不堪,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位能稳定军心、统筹全局的统帅,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迎战李擎可能发起的最后反扑。
靖安侯沈睿重伤未愈,远在京城养伤;林老将军为国殉难,尸骨未寒;如今北境军中,资历与威望足够,又能让将士们信服的,唯有沈清辞。
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将军,自踏入北境以来,屡创奇迹:孤身潜入敌营刺探情报,雁门关前以少胜多,危急时刻救下重伤的自己,又带着残部坚守防线,硬生生挡住了李擎的疯狂进攻。她的智勇双全,她的杀伐果断,早已通过一场场硬仗,刻进了北境将士的心里。
秦岳缓缓起身,目光望向帐外那道玄色身影。沈清辞正站在雨幕中,与几位将领低声交谈,雨水打湿了她的披风,却丝毫未影响她的沉稳。那一刻,秦岳心中已有了决断。
雨势渐歇,天空微微放晴。北境大营的校场上,泥泞未干,却已整整齐齐列满了将士。白色的缟素依旧在营中飘荡,那是为林老将军及阵亡袍泽悬挂的,与猎猎作响的战旗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悲壮与决绝。
所有能动的将士,无论来自哪个营队,都肃然站立,目光灼灼地望向中央的点将台。秦岳在亲兵的搀扶下,立于点将台一侧,虽身形略显单薄,但腰背挺直,眼神如炬,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的身旁,站着沈清辞。她依旧是一身量身打造的将军轻甲,玄色披风在微风中猎猎作响,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她的容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久经沙场的凛冽。她神色平静,眼神清澈而坚定,坦然迎接着全场将士汇聚而来的目光——有探究,有敬佩,有信赖,更有经过血火考验后,毫无保留的拥戴。
校场之下,赵磐作为北境军中资历最老的将领,率先迈步出列。他须发半白,战袍上还留着未洗净的血渍,却依旧身姿挺拔。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校场上的寂静:“启禀秦将军,沈将军!北境东部防线各部已初步整编完毕,将士们士气高昂,随时可战,请将军示下!”
他的话语,看似呈报给两人,实则已然表明了态度。在场的将领们心中都清楚,如今的北境军,真正能凝聚人心、统筹全局的,唯有沈清辞。
秦岳微微颔首,向前迈出一步。他的声音不算洪亮,甚至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每一个将士都听得真切:“诸位袍泽!连日血战,你们用血肉之躯,守住了北境的山河,守住了身后的百姓!你们都是帝国的功臣,是北境的脊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眼中满是痛惜与敬意:“然,逆贼李擎未平,北境危局未解,大战仍在眼前!本将伤重,需静养些时日,恐难再亲临一线,统筹军务。”
话音刚落,校场上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将士们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秦岳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转向身旁的沈清辞,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自即日起,北境东部防线一切军务,皆由游骑将军沈清辞全权统领!这枚帅印,今日我亲手交予她,见此帅印,如本将亲临!”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枚象征着东部防线最高指挥权的帅印——通体黄铜铸就,刻有繁复的龙纹,沉甸甸的,承载着无数将士的性命与北境的安危。他双手托着帅印,郑重地递到沈清辞面前。
这一次,不再是危难之际的临时托付,而是名正言顺的权力交接。
沈清辞望着那枚帅印,又看向秦岳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百感交集。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接过帅印,入手冰凉而沉重,仿佛握住的是千钧重担。
她转过身,将帅印高高举起,目光如炬,扫视着全场将士。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响彻校场:“沈清辞,蒙秦将军信任,受诸位袍泽拥戴,今日接下这帅印,便接下了北境的安危,接下了万千百姓的期盼!”
“自今日起,我与诸君,同生共死,共御外侮!有功同赏,有过同罚!我必倾尽所能,带领大家荡平敌寇,收复失地,告慰阵亡的袍泽英灵,让北境重现安宁!”
“愿随将军!同生共死!荡平敌寇!凯旋而归!”
震天的怒吼声从校场上爆发出来,声浪如潮,直冲云霄,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寒光闪烁,映照着他们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这一刻,沈清辞的权威,在北境军中彻底树立,无可动摇。
秦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授印仪式结束,将领们正准备散去,各司其职,整顿兵马,秦岳却忽然开口,叫住了沈清辞:“沈将军。”
沈清辞转过身,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秦将军还有何吩咐?”
秦岳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兵符令箭,也非文书信函,而是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玉佩约莫巴掌大小,雕刻着古朴的云纹,线条流畅,浑然天成。玉质温润通透,在天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一看便知是历经岁月沉淀的稀世珍品。
“此乃秦家祖传之物,据闻有安神定魄、趋吉避凶之效。”秦岳将玉佩递向沈清辞,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将军如今肩负重任,既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要安抚军心,整顿军务,必然劳心费神。此玉,便赠予将军,悬于帐中,或可稍安心神,以壮军威。”
以壮军威?
在场的将领们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不过是托词。秦家祖传的玉佩,意义非凡,绝非普通的饰物。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赠予沈清辞,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那是对她能力的绝对认可,是对她个人的深切关怀,更是一种超越同袍之谊的、心照不宣的情感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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