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龙旗入晋压城郭(2/2)
符清漪……他的拇指用力按压着箭囊上的兽首纹,指甲几乎要嵌进铜里。枢密院送来的卷宗还在行囊里,墨迹未干的“符氏父子通契丹”几个字,比代州的焦糊味更呛人。可陈琅信里说,是这个女人率死士凿穿了火药库。
“是把好刀。”柴荣突然低声道,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就是不知道,刀柄握在谁手里。”
追风驹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他眼前凝成冰晶。他抖了抖缰绳,马蹄踏过结冰的石板路,发出“嗒嗒”的脆响。沿街的屋舍门窗紧闭,只有一间酒肆的门缝里,漏出北汉老伶人沙哑的弹唱,唱的还是“汉家宫阙”的旧调子。
“那伶人,拖去杖二十。”柴荣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告诉他,现在是大周的天下了。”
身后的亲卫领命而去,很快传来老伶人的惨叫。躲在门后的百姓吓得捂住嘴,看着那队玄甲铁骑像黑色的潮水,漫过晋阳的街巷。巡逻的降卒握紧了枪,看见龙旗经过时,突然“当啷”一声跪倒,枪杆砸在地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行至北汉皇宫残垣时,柴荣勒住了马。
断壁残垣上还留着火烧的焦黑,琉璃瓦碎了一地,被冻在冰里,像散落的星星。几个工匠正抬着石料修补宫门,看见龙旗,慌忙扔下工具跪地。柴荣的目光扫过那块刻着“显德殿”的残碑——北汉主刘崇当年就在这里接受契丹册封,如今碑石裂了道缝,被寒风灌得呜呜响。
“御帐就设在这里。”他翻身下马,铁靴踩在碎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让王朴即刻来见。”
亲卫刚要应声,一个斥候突然从城外奔来,马嘴里吐着白沫,冲到近前滚鞍落马,双手举着半片染血的令牌:“陛下!代州急报!陈提举……陈提举的令牌!”
那是块乌木令牌,边缘被利器削去一角,断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柴荣认得,是他亲手授予陈琅的盐铁提举符。
风突然停了。
残垣上的龙旗不再猎猎作响,唯有斥候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里发紧。
柴荣接过那半片令牌,指尖触到冰冷的血迹,突然想起陈琅第一次面圣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袍,手里攥着仓单,眼睛亮得像有火。
“代州的火,还没灭?”他摩挲着令牌上的兽首纹,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斥候磕头如捣蒜:“回陛下!昨夜又焚了契丹三座营寨!只是……只是萧挞凛的铁骑已经合围,代州城……怕是快撑不住了!”
柴荣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向那座残破的宫门,玄色披风在残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劈开黑暗的刀。身后的龙旗被重新风吹起,猎猎声里,仿佛能听见代州城头传来的厮杀,能看见那些浴血的将士,正举着断刀,等着他的铁骑到来。
宫门的碎瓦堆里,不知何时落了只受伤的孤雁,被脚步声惊得扑腾了两下翅膀,却飞不起来,只能发出凄厉的哀鸣。
晋阳的夜,开始降下来了。